河内郡作为伐燕的后勤保障基地,司州的物资经河阳三城,源源不断地从河南运送过来。
然后一部分经太行陉运往上党,一部分向东运往汲郡。
沈劲对即将开始的大战跃跃欲试,介绍完物资准备情况,赶紧问道:“叔平打算如何部署兵力,分几路进攻?”
“没那么快,”王凝之摇头道:“青州的朱次伦还没到,得等他一下,然后我还需要一点时间部署针对秦人的防线。”
为了这次伐燕,王凝之将手下能打的将领基本都调了过来,在关中方向主要依靠崤函道和黄河进行防守。
这也是为什么他找朝廷索取战船的原因。
黄河在这个时代的泥沙淤积还没有那么严重,不是枯水期的时候,下游行船基本没有问题。
从洛阳北边的孟津关到陕城(今河南三门峡市西)这一段则水流湍急,暗流很多,勉强可以航行,事故频发;
但只要过了陕城,一直到潼关,这一截河段就可以顺利通航了。
而黄河的最大支流渭水,横穿关中平原后,在潼关汇入黄河。
所以王凝之的水军,只要能通过陕城那一段险途,便可以直接从黄河进入渭水,直达长安城外。
历史上刘裕灭后秦,便是由王猛之孙王镇恶走水路直达渭桥,然后登陆作战,攻入长安城。
当然,这是建立在王镇恶的孤注一掷和后秦内外交困的基础上。
王凝之不追求这样的战果,只求通过崤函道、武关道和黄河这三条线,拖住秦人的进攻步伐。
再加上仍在河东作战的慕容垂,王凝之有信心守住西线不失。
沈劲点点头,他知道这次大战非同小可,不确保后方稳定,王凝之是不会贸然出击的。
“桓子野那边怎么样,”王凝之问道:“物资送到汲郡存放,他还配合吗?”
沈劲回道:“很配合,他还跟我说想参与这次伐燕呢,不过他刚来没多久,手里没什么人。”
王凝之嗯了一声,“你去跟他说,让他出一千人,到时候跟着我。”
人少不是问题,只要有这个志向,王凝之都愿意带着。
沈劲答应下来,笑道:“兖州也在往汲郡运送物资,所以桓子野那边最近忙得不可开交。”
王凝之算了下时间,“你可以早点带人过去帮帮他,反正大军到时候也是从汲郡北上,河内这边,我让子猷过来,提前适应下。”
沈劲无不应允,毕竟他要随军出征,河内需要人留守。
离开野王后,王凝之渡河返回金墉城。
金墉城仍是一片宁静景象,相较于繁华的建康,这里要朴素得多,大街上没有令闲人避让的牛车,路上也没有褒衣博带的世家子。
刘裕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江南人嘴里的废都。
王凝之笑道:“是不是觉得这座城太小了,有些失望?”
刘裕摇摇头,“城外还有那么多村镇,不过是少了道城墙而已。”
“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没有重建洛阳城吗?”王凝之问道。
刘裕在马上思考了片刻,“使君更乐意进攻,而筑城劳民伤财,眼下毫无必要。”
王凝之笑道:“不用这么委婉,主要是没钱,一座坚固而又华丽的大城,可以令百姓安定,异邦臣服,不能说是劳民伤财,大修宫殿那种才是。”
刘裕点点头,表示懂了。
来到刺史府外,王殊已经带着何无忌等在那里了。
王凝之为几个半大小子做了介绍,让何无忌带着刘裕下去安顿,自己带着儿子走向后院。
“阿耶,你这次回去,是不是有向朝廷申请伐燕?”王殊迫不及待地问道。
王凝之点头道:“算是吧,还有一些琐事,一并处理了。”
王殊急道:“阿耶这次出兵,会带上我吗?”
王凝之停下脚步,“怎么了,你想跟我一起去?”
“阿耶,我都十二了,”王殊看着父亲,“我想去看看真正的战场是什么样的。”
王凝之点了点儿子,“这么急着问,是不是知道你阿娘不同意,想在我这里钻空子。”
王殊嘿嘿笑道:“这不是迟早的事嘛,我就想去见识下。”
不过王凝之拒绝了,“不行,再过几年吧,战场没什么好看的。”
王殊拉着父亲的胳膊,“阿耶,让我去吧,我保证一直待在你边上,一句话也不说。”
“那也不行,”王凝之拖着他继续往前走,“你阿娘不会同意的,我可不想为了你这点事被她埋怨。”
王殊不高兴道:“你们这是互相推脱,阿娘说的是阿耶肯定不会同意。”
“原来你都问过了,”王凝之笑道:“这件事没得商量,我们肯定不会同意的。”
王殊垂头丧气地跟在后面。
谢道韫看到父子俩进来,儿子脸上的表情出卖了自己。
“怎么,这么快就被你阿耶给拒绝了?”
王殊哼哼两声,没有说话。
王凝之笑道:“小小年纪,完全不知道战场凶险,那种地方有什么好看的。”
“还不是受你影响,”谢道韫白了他一眼,“你长期出征在外,他以你为榜样,自然觉得自己应该早点接触这些。”
王凝之闻言,欣慰道:“不错,他要是像你这么说,说不定我就会考虑下了。”
王殊立马窜了过来,问道:“是真的吗?”
“假的,”王凝之取笑道:“战场是不可能的,但我可以让你去河内,那里离前线就很近了。”
王殊喜道:“那也行,我就知道阿耶不会让我失望的。”
见谢道韫有些不满,王凝之赶紧打发儿子离开。
“他总要接触这些的,先让他看看后勤物资的补给和伤亡士卒的转运,对一场战争有更直观的体会。”
谢道韫忧心道:“可他才十二岁。”
“我又不是让他上战场,”王凝之解释道:“我出征后,子猷会在河内坐镇,阿奴跟着他就行,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谢道韫叹道:“我倒不是担心他的安全,而是觉得他太小了,现在就接触这些,不是什么好事。”
“可他是我儿子,”王凝之笑道:“一直在洛阳待着,成长得太慢了,就算以后不需要他出征,他也不能对军旅之事一窍不通吧?”
谢道韫摇摇头,没再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