潞县,南安王慕容越正在接见慕容垂的使者。
“我军走山道而来,粮草辎重运送不易,又有晋军袭扰,所以军中供应不足,眼下大家一同抗敌,希望南安王殿下能支援一批粮食。”
慕容越紧了紧眉头,果然是借粮来了。
“这个恕我不能做主,你回去转告吴王,我会立即向朝廷汇报此事,有回复后我会派人去壶关通知。”
使者急道:“恐怕等不了那么久,还请殿下先提供一批,让我军渡过燃眉之急。”
慕容越摇头,“兹事体大,我不能擅自决定,你先回去吧。”
使者有些犹豫,斟酌着说道:“我临行前,吴王殿下告诉我,若是再无粮草补给,我军就只能放弃壶关了。”
慕容越震惊道:“怎会如此,情况已经这般紧急了吗?”
使者点点头,“没有补给,便只能提前退兵,否则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慕容越眼珠转了转,遗憾道:“实在是没办法,我这就遣使去邺城,看看是否来得及。”
使者一脸失望地离开了。
慕容越当即喊来副将,让他差人去壶关盯着并州军的动向,同时集结队伍,只要看到并州军撤离,就立刻动身前往,接管壶关。
壶关城中,慕容宝和高弼已经清点完队伍,带上所有的粮草和辎重,向西出发,前往屯留。
刘牢之带着骑兵在壶关以东的山头看着他们离开,没有急着进城,派人向南边的邓遐汇报。
长子城头,沈劲站在王凝之身后,一起向北边的屯留看去。
“慕容垂真的就这样放弃上党了,援军来了都没打上一场。”沈劲的语气里还带着不可思议。
王凝之叹道:“我不是也放弃了弘农和上洛,都是无奈之举,我很能理解他。”
沈劲点了点头,突然问道:“那你为何同意放他走?我们若是出兵追击,肯定能有所斩获。”
“大家都这么惨,就别再互相消耗了,”王凝之苦笑道:“我还指望他在河东拖住秦军,不然这好不容易换来的上党就烫手了。”
慕容垂若是守不住河东和平阳,肯定会撤往太原,将那里作为新的根基之地,到了那时,王凝之在上党就得面临秦军的兵锋了。
沈劲明白了,“我们真是绕了一大圈,又回来了,最大的对手还是秦人。”
“是的,一直都是,”王凝之赞同道:“眼下秦军已经进入崤函道,我得尽快回去了。”
沈劲看了眼王凝之,似乎有话想说,又忍住了。
王凝之笑道:“问吧,在我这还藏着掖着的。”
沈劲挠挠头,“我就是想知道,建康的事你打算怎么办?现在秦军入寇,好像不是和大司马翻脸的时机。”
“说实话,我也还没想好,”王凝之双手搭在城墙上,有些惆怅,“翻脸是不合适,但什么反应都没有,好像也不合适。”
沈劲嘿了一声,“我就是好奇,反正不管你做什么决定,大家肯定都支持你。”
王凝之摇摇头,“越是这样,越是难做决定,毕竟不是我一个人的事。”
沈劲尴尬地摆手,“我可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王凝之打断了他的解释,笑道:“容我再想想,京城的闹剧应该还没结束,我先把秦人给应付过去。”
沈劲连连点头。
相距三十多里的屯留城外,慕容垂看着空无一人的城头,有些不舍。
他当断则断,并不怀疑自己的决定,但临了还是有些失落,除了对失去上党的无奈外,还有几分对邺城的担忧。
燕国的虚弱人尽皆知,王凝之拼尽全力也要夺得上党,下一步自然是双线并进,进攻邺城。
当然,前提是他能在秦人的进攻中活下来。
但慕容垂对此并无怀疑,洛阳不是那么好打的,秦人长途跋涉,肯定会在王凝之那里碰壁。
反倒是自己的河东,无险可守,只能和秦人硬拼了。
慕容令在边上说道:“走吧阿爷,以后我们还会回来的。”
慕容垂眼中少有地透出对未来的怅惘,“希望如此。”
长长的队伍向西而去,穿过上党关,返回平阳,那里将是他们新的战场。
王凝之派郑遇率军在边上跟着,等慕容垂走后,立刻接手了上党关。
慕容垂不留一点念想,也不和王凝之再做纠缠,彻底地放弃了整个上党郡。
壶关城外,慕容越率五千人正在快速靠近,收到慕容垂撤军的消息后,他一刻也没有耽误,立刻点上人马赶来。
不过城门已经关上了。
慕容越差人在城下大喊,“这是南安王慕容越,还不速速打开城门,让我们进城。”
城头上寂静无声。
连喊了好几遍,才有一个百姓模样的人探出脑袋,回道:“城中守军刚刚撤走,你们稍等。”
慕容越不耐烦地在马上拉着缰绳。
又过了一会,城门被缓缓打开,露出几个百姓来,还有他们身后空无一人的大街。
慕容越喝道:“还不赶紧让开。”
几名百姓见外面乌压压的一片,又被慕容越催促,立刻往城里跑去,穿过城门洞,便失去了踪影。
慕容越纵马上前,带领大军进入城内。
城内极为安静,家家闭户,看着就像一座空城。
慕容越只当是守军撤离,百姓恐慌,并没有太在意,一路骑马向太守府而去,五千人排着长长的队伍进城。
就在此时,城头一声鼓响,唰的一下站起一排排司州军,箭如雨下,落到毫无防备的燕军头上。
城外,听到鼓声的刘牢之策马狂奔,率领骑兵赶到,在城门口围杀还没来得及进城的燕军。
城门处的燕军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挤作一团。
慕容越已经走得远了,听到后面的动静,调转马头一看,城头站满了弓箭手,城中的巷道里也冲出不少司州军,将自己的队伍截成数段。
为首的将领,乃是邓遐,他手持长枪,,浑身是血,正杀得兴起。
茫然无措的燕军被刘牢之和邓遐前后夹击,稍微抵抗了一阵,便纷纷扔下武器,选择了投降。
慕容越自身难保,根本无力约束,挣扎了一会,也在邓遐杀近后,选择了放弃。
司州军成功夺得壶关这一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