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信的桓温心生同情,觉得司马昱真是不容易,自己不能逼得太狠。
王劭也还行,素来是听话的,那就他好了。
等郗超收到消息,朝廷的任命已经通过,王劭走马上任中领军。
被摆了一道的郗超气得牙痒痒,立马写信给桓温陈明利害,表示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怎么可能还你好、我好、大家好。
他进京就是为了图穷匕见的,不逼紧点,什么时候才能达成目的。
桓温被他这么一说,又觉得自己草率了,但事已至此,总不能出尔反尔,只好强行补救,撤换了几个禁军的中级将领,聊以自慰。
可就像再听话的王劭也不如桓家人可靠,中级将领哪里比得上直接换掉领军将军。
郗超谋划已久,好不容易弄掉了前任,却被王劭捡了便宜。
更可恶的是,王劭又是个琅琊王氏的人。
消息传到洛阳的王凝之这里,已经是这一年的岁末了。
上次两人差点翻脸,这回谢安自觉地将详细消息传了过来。
王凝之对谢道韫笑道:“你叔父是真急了,看样子嘉宾给他的压力很大啊。”
“你还笑得出来。”谢道韫没好气道:“要是京城变天,你在这折腾有什么用。”
王凝之听后不乐意了,“就知道说我,上次你叔父和嘉宾做交易,让阿羯袖手旁观的事,你怎么不说?”
谢道韫语塞,哼了一声。
王凝之占了上风,继续道:“所以要团结一致,不能私心那么重,只顾着捞好处,刀架到自己脖子上才想到盟友。”
谢道韫认了,不和他争,问道:“叔父让你想办法,你打算怎么回复?”
最好的办法,自然就是经过历史验证的办法,拖,熬老头。
“哄着就行,让他不好意思硬来,”王凝之笑得有点贱,“隔三差五给他加封,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再加上封王,加九锡,这都够拖上好几年的了。”
谢道韫都听傻了,“我怎么觉得你对这一套流程挺熟悉的。”
“这种话可不能瞎说,”王凝之笑道:“我这是在帮你叔父出主意。”
谢道韫摇摇头,明显没有领会到这一招的高明之处,因为她不懂桓温。
王凝之没法和她解释,就这么给谢安回信去了,老谢肯定能理解这种损招的妙处,就算最后还是拖不过去,反正他也尽力了。
对于谢安来说,当官这种事,尽力就可以了。
秦州,前秦的内乱终于接近尾声。
在王猛和邓羌相继率军增援后,再加上原来的吕光等人,秦军终于将叛军、趁乱起事的姚襄和趁火打劫的前凉张天锡,一股脑地全赶出了陇西郡,抱团的三家一起撤入了前凉境内。
王猛等人不肯罢休,继续追击,来到枹罕(今甘肃省临夏县附近)。
前凉的烂摊子就不赘述了,张天锡是弑君上位的,国内不稳,国外又面对着日益强大的前秦,所以他才主动出击,算是以攻代守。
而前凉跟东晋的关系一向不错,毕竟隔得远,没什么利益冲突,而且开创者张轨在八王之乱时拥护晋室,几次派军救援。
这一点在现在的前凉仍有佐证,比如枹罕所在的郡被命名为晋兴郡,算是张家在中原倾覆、无力回天之后,对晋室的最后祝福。
王猛率军包围枹罕后,派人向张天锡传话,表示秦国不愿与凉州为敌,只要他们交出叛乱的苻氏兄弟,大军立刻撤走。
他这是权宜之计,毕竟前凉一时半会拿不下,可东边的慕容垂和王凝之都没闲着,正在抓紧消化占领的秦国领土。
苻坚和王猛拖不起,必须尽快解决西线的麻烦,重新回到东线一较高下。
张天锡知道王猛的小算盘,可他没什么选择,继续打下去损失只会更大,如今苻双和苻武的兵都打得差不多了,两人已经失去了价值。
所以王猛的条件很快得到了同意,张天锡命人绑了这两兄弟,送到王猛帐中。
王猛这回没有耍诈,得到想要的,便立刻率大军撤回前秦境内,重新布置防守。
陇西这一带被打得稀烂,需要时间恢复,所以王猛还得安排好一切,才能返回长安。
吕光对他的决定有些异议,问道:“为何不将姚襄一并索来?”
他之前被姚襄暗算,中了几箭,有些耿耿于怀。
王猛笑道:“姚襄多才多艺,在羌人中极具威望,咱们的陛下爱才,多半不舍得杀他,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吕光见他笑得诡异,略加思索,便懂了王猛的用意,“你这是给张天锡留下一份大礼了,姚襄可不甘心居于人下。”
“那我就管不着了,”王猛将视线投向东方,“凉州这地,什么时候都可以来取,但关中不能放着两个恶邻不处理。”
吕光点点头,“是啊,听说慕容垂被王凝之算计,在上党丢了壶关,眼下正是我们夺回河东的大好机会。”
王猛轻笑一声,“那可未必,我看还是先收拾那个最不安分的。”
这年岁末,前秦的叛乱宣告结束,苻柳、苻双和苻武尽数被杀,陕城的苻廋在王凝之的庇护下苟延残喘,不成气候。
王猛和邓羌、吕光等人率大军返回长安,苻坚亲自在城楼上迎接众人。
这场混杂着内乱、造反和外敌入侵的战事,让苻天王身心俱疲,看到神采奕奕的王猛,他忍不住叹息道:“景略归来,朕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王猛带着几人上前行礼,君臣一起回宫,商议后面的反击事宜。
苻坚的意思和吕光差不多,想先进攻慕容垂,夺回河东。
相较之下,王凝之占领的上洛和弘农多为山地,地理位置也不如河东重要,毕竟潼关还在前秦手上。
王猛陈述了自己的意见,“慕容垂兵多将广,未可轻取,而且我们进攻河东,王凝之势必兵出峣关,相助慕容垂。”
苻坚不同意,“景略可能还不知道,慕容垂的舅父兰建刚刚被王凝之所杀,双方眼下在上党境内剑拔弩张,王凝之不可能出兵相助的。”
“陛下以为王凝之是怎么走到今日的?”王猛开口笑道,又看了看在座的几员大将,“诸位都或多或少和王凝之打过交道,认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