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伸手拂过脸,视线精准地锁住千面老板,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他毫无征兆地向后撤了一步,刹那间,一片肉眼不可见的碧绿精神网无声地蔓延开来,空气仿佛都为之凝滞。
老板眼神倏然一寒,他一手扣住黑瞎子的肩膀,不容置疑地将人拖拽到自己身后护住。
【A631,我能支撑多久?】意识中冰冷的询问不带一丝情绪。
【宿主,不可动用精神……】系统的警告声急促响起。
话音未落,老板毫无迟疑地掐断了连接。
同一时刻,一股磅礴而凝练的精神力自他体内悍然爆发,斩向袭来的碧绿丝网。
“嗡——!”
两股无形的巨力轰然对撞,爆发出的精神乱流让空气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老板身形微不可察地一晃,脸色瞬间又苍白了几分。
“族长,你的弱点是什么?”汪渊的手沉稳地按上他的肩头,声音带着探寻。
老板的思维迟滞。
弱点?除了这具身体里不断燃烧、飞速流逝的精神力,他找不到其他。
而对面那个镜像般的存在……难道真的无懈可击?
“陆建勋,需要我吗?”张启山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带着战意。
老板的目光始终未离对面那张与自己别无二致的脸,声线低沉、平稳,却蕴含着不容抗拒的力量:“汪渊,站我身后。”
接着,他头也未回,简洁下令:“瞎子,闭眼。”
最后一个字落下的瞬间,以老板为核心,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凝聚、更加锐利的精神力之网骤然张开,不再是防御,而是带着洞穿一切的锋芒,直刺对面那个“自己”!
就在对方即将反击的前一刹那,老板冰冷清晰的指令,分毫不差地响起:
“张启山,三点钟方向,开枪。”
“阿福、官姐,前冲。”
老板扣住闭目中的黑瞎子手腕,没有半个废字,冰冷指令直抵核心:
“骨刀。”
黑瞎子虽紧闭双眼,但感知力却高度凝聚,他毫不犹豫地反手一握,掌心与老板冰冷的手指交叠。
“知道。”
无需任何多余动作,老板意念微动,一把莹白、精致漂亮的骨刀凭空出现在他掌中。
两人仿佛共享一个大脑,在握住刀柄的瞬间,手臂肌肉同步绷紧,以撕裂空气的力道猛地将骨刀向前掷出。
骨刀化作一道惨白的弧线,直刺对面那张与自己相同的面孔门面。
这一击裹挟着老板强行斩断精神连接时爆发的残余力量。
对面那人身体剧震,被这股反噬之力冲击得猛地一个踉跄。
他勉强稳住身形,最后瞥来的那一眼中,终于不再是戏谑,而是染上了一丝深意。
没有丝毫犹豫,他转身便欲遁走。
然而,老板不打算放他走,他无需移动半步,强悍的精神力已然化为无形的锁链,隔空牢牢“握”住了那柄飞出的骨刀。
它悬停半空,刀尖微颤,发出嗜血的嗡鸣。
下一瞬,在老板精神力的掌控下,它再次化作一道索命寒芒,以更刁钻、更致命的角度,朝着逃遁的背影,疾追而去。
就在那柄被精神力驱动的骨刀即将洞穿目标背心之际——
一道身影毫无征兆地、鲁莽地闯入了战局核心。
是陈皮!
那逃遁之人如同抓住救命稻草,手臂闪电般探出,一把将懵然无措的陈皮粗暴地拽至身前,充当了最直接的人肉盾牌。
“啧!”
一声极轻微的咬牙声,从老板口中溢出。他眼中理智没有丝毫动摇,但掐断精神连接的意念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决绝。
仿佛有无形的弦被瞬间斩断。
那柄悬于空中、带着必杀之势的骨刀,沉重地坠落在地,发出“当啷”一声脆响。
而利用这转瞬即逝的阻滞,那个与老板面容相同的人,彻底融入阴影,消失无踪。
大厅陷入了绝对的死寂。
只有浓重的血腥味、精神冲击残留的灼烧感和劫后余生的粗重喘息在空气中弥漫。
“撕拉——!”
刺耳的电流声突兀响起,惨白的顶灯一盏接一盏地挣扎着亮起,光线如同冰冷的探照灯,无情地照亮了这片狼藉的战场。
碎裂的器物、翻倒的桌椅、地上尚未干涸的暗红痕迹,以及众人脸上或惊魂未定、或凝重如铁的复杂神情。
陆建勋站在最前方,距离混乱的中心最近。
他紧抿着唇,脸色苍白。
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刚刚死里逃生的陈皮,却仿佛对周遭的一切浑然不觉。
他的视线穿过狼藉的大厅,死死钉在陆建勋那张冷峻的脸上,嘴唇颤抖着:
“兔……兔子……?”
陆建勋的目光落在刚刚死里逃生、神情还带着茫然的陈皮的侧脸上。
他眉头一拧,眼神混杂着气恼、担忧,甚至一丝……无可奈何,最终,所有情绪都化作一句压低了嗓音、带着点咬牙切齿:
“蠢货。”
话音未落,他直接抬脚就走,与僵在原地的陈皮擦肩而过。
那句低低的“蠢货”像根针,精准地刺破了陈皮看到兔子的喜悦。
他猛地扭过头,难以置信地瞪着陆建勋即将离去的背影,声音里充满了被误解的惊愕和一种久别重逢后猝然被扎伤的委屈:
“你……骂我?!”
陆建勋脚步一顿。
那停顿极其短暂,紧接着,他步伐骤然加快,那挺直的背影里透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急躁和急于逃离的意味。
这反常的举动,没能逃过一旁黑瞎子的视线。
黑瞎子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这绝不是陆建勋平时冷静自持的样子,事出反常必有妖。
没有任何犹豫,他脚步一转,无声却迅捷地朝着陆建勋消失的方向快步跟了上去。
陆建勋直接上了车,手颤抖的就要拨动车钥匙,可却使不上力,就在这时,副驾驶的车门被无声地拉开。
黑瞎子高大的身影敏捷地滑入车内,动作流畅得没有一丝多余。他甚至没有多问一句,目光精准地捕捉到陆建勋那只徒劳颤抖的手和那串纹丝不动的钥匙。
一只带着薄茧、却异常稳定的手伸了过来,温暖而有力地覆在了陆建勋那只冰冷、颤抖的手背上。
黑瞎子用自己的掌心包裹住陆建勋的手,然后沉稳地,替他稳稳地按下了车钥匙。
“咔哒。”
引擎启动声瞬间填满了车厢。
陆建勋低下头,脸色依旧苍白,额角甚至渗着细密的冷汗,但那双眼睛里,却是一种凶狠的、不容置疑的强硬命令。
“帮我。”
这两个字耗尽了陆建勋最后力气。
话音未落,他眼中的强横命令瞬间涣散,毫无预兆地向前软倒。
黑瞎子在陆建勋身体失去支撑的刹那,手臂已经探出,直接将他瘫软的身体接入了自己怀中。
怀中人的重量沉甸甸地压下,体温低得异常。
黑瞎子低头,视线扫过陆建勋紧闭的双眼和那张失去所有血色、惨白如纸的脸。
下一瞬,陆建勋整个人已被他稳稳地打横抱起。
黑瞎子抱着昏迷的陆建勋,脚步沉稳地绕到副驾驶一侧,拉开车门。
弯腰、俯身、将人小心安置进座椅的动作一气呵成。
他迅速调整好陆建勋瘫软的身体,并顺手拉过安全带,“咔哒”一声扣紧。
做完这一切,黑瞎子才直起身,关好副驾驶车门。
他自己则迅速绕回驾驶座,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身启动,黑瞎子紧握方向盘,目光却无法控制地频频扫向副驾驶。
陆建勋依旧昏迷,头颅无力地偏向车窗一侧,那张平日里冷峻锋利的脸庞此刻褪去了所有血色,在昏暗中显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脆弱。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一点毛茸茸的灰棕色轮廓,毫无预兆地、极其自然地,从陆建勋柔软的黑发间悄然顶了出来。
黑瞎子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是错觉?是幻视?他猛地眨了下眼,强迫自己聚焦。
不是错觉。
那是一只完整的、属于垂耳兔的耳朵。
灰棕色的绒毛细腻柔软,带着天然卷曲的弧度,此刻正温顺地耷拉下来,紧贴着陆建勋的鬓角。
随着车身驶过不平路面的轻微颠簸,那只耳朵也跟着轻轻晃动。
黑瞎子彻底怔住了,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
方向盘在他掌心中变得异常沉重。
眼前这超脱常理的一幕,带着一种奇异又脆弱的冲击力,狠狠撞在他的认知壁垒上。
一种近乎本能的驱使,让他空着的左手迟疑地、极其缓慢地伸了过去。
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最终,温热的指腹极轻地、试探性地触碰到了那毛茸茸的耳朵边缘。
又滑,又软。
那触感真实得不可思议,带着小动物特有的温顺和暖意。就在他指尖触碰到的瞬间
“唔..”昏迷中的陆建勋发出一声模糊不清的呓语,身体极其微弱地抖了一下。
仿佛这细微的触碰开启了某个隐秘的开关,在陆建勋无意识的、寻求安全的蜷缩动作中—就在他腰臀与座椅的缝隙间,一团蓬松柔软的、同样灰棕色的毛球,毫无预兆地、害羞似的,从后腰衣摆下倏地钻了出来。
那是一条同样毛茸茸的、圆润可爱的....兔子尾巴。
它微微颤抖着,随着主人蜷缩的姿态,紧紧贴服在座椅上,像一团不小心沾染了尘土的云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