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铁门轰然闭合,那声响如同一记重锤,狠狠撞击在我的耳膜上,震得我耳中嗡嗡作响,仿佛有一把钝刀在耳蜗中无情割过,连回音都带着金属撕裂般的尖锐刺痛。
刹那间,一股浓烈的霉味与铁锈味如汹涌的潮水般涌进我的鼻腔,那味道浓烈到几乎要将我窒息。
仿佛是被尘封了十年的腐朽气息,在这铁门闭合的瞬间,猛然扑面而来,让我不禁皱紧了眉头。
我伸手扶住潮湿的石壁,缓缓蹲下身子。
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墙缝里凝结的血痂,那血痂凹凸不平、干硬如壳,仿佛是前日那两个替顾明渊试毒的死士留下的最后印记。
指腹摩挲着血痂,那粗糙的触感令人胃里一阵翻腾,却也清晰地提醒着我:这里,曾是死亡的温床。
就在这时,腕间玉簪传来的凉意透过肌肤,如冰锥般渗进骨头里。
那寒意沿着血脉游走,从手腕一路攀上脊椎,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我抬起头,望向铁窗外透进来的一线天光。
那光从高处斜斜切下,在潮湿的地面上划出一道苍白的痕迹,仿佛是一道不属于这个阴暗之地的审判之痕,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威严。
喉间泛起苦涩,仿佛吞下了整片腐叶林的湿气与尘灰,舌根残留着难以言喻的腥臊,让我忍不住轻轻咳嗽了几声。
前世,我就是在这里断的气。
顾明渊用巫毒腐蚀我的筋脉,最后那碗参汤里,竟混着鹤顶红。
他冷漠地说:“嫡女?苏侯府的嫡女早该和苏老匹夫一起埋进乱葬岗。”那话语如冰刀般刺痛我的心。
如今,我握着玉簪,将刃尖抵在腕间静脉上。
疼吗?
当然疼。
皮肤被压出一道浅白印痕,血管在压迫下剧烈跳动,仿佛有无数根细针在里面翻搅,每一下都牵扯着神经末梢,疼得我眉头紧锁。
但比起前世被毒得生不如死的滋味,这点疼倒像是提醒我“活着”的印记。
当血珠渗出来时,我紧紧盯着粗麻布上晕开的红,故意让“即日”两个字被血泡得模糊。
我心中暗自冷笑,顾明渊最恨别人说他巫医血脉,这血书要是被他拿到,必然会急着销毁证据,而他越急,破绽就越多。
“嘶——”玉簪划开皮肤的瞬间,我倒抽一口冷气。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骤然变冷,血腥味顿时弥漫开来,像是从伤口中溢出的热雾,与潮湿石壁上的霉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息。
鲜血顺着腕骨一滴、两滴地落在布帛上,那血迹迅速晕染开来,宛如一朵朵盛开的红莲,花瓣边缘泛起微微的涟漪,美得有些诡异。
我咬着下唇,艰难地写完“巫医血脉现世,顾明渊即日”,突然松手,让玉簪掉落在地上。
玉簪落地的清脆声响在地牢中回荡,仿佛某种仪式的开始,金属撞击石板的声音格外清晰,如同命运敲响的钟声,在我心中久久回荡。
血滴溅在“日”字末尾,将剩下的“伏诛”二字彻底染成模糊的红团,仿佛连文字都被愤怒吞噬,预示着顾明渊的末日即将来临。
我把布帛揉成一团,用力对准铁栅栏外的积水潭抛过去。
那里是地牢通风口,野猫常来喝水。
我心中盘算着,顾明渊的暗卫要捡这东西,必然得蹲下去,到时候萧景和安排的人就能记下是谁动了血书。
“叮——”布帛落水的轻响刚传开,牢门外突然响起皮靴碾过碎石的声音,那声音沙沙作响,带着几分焦躁与急促,仿佛有人正在步步逼近。
我的心猛地一紧。
我抬头,透过铁栅栏,看见顾沉舟的影子。
他腰间那柄断剑在晃动,剑穗上的白虎纹被冷汗浸得发暗,像是夜色中最深的阴影,隐隐透出不安的预兆。
顾沉舟冷冷开口:“二弟,你布的巫蛊阵连禁军白虎符都能操控?前日我在演武场试符,明明注入了七成内力,今日再摸,剑鞘里的虎符竟在发烫。”他的声音冷得像冰锥,指节捏得发白。
就在这时,外殿突然传来刀剑相击的金鸣,那声音如雷贯耳,震得地牢石壁都微微颤动,仿佛整个地下空间都在为之颤抖。
我听见顾沉舟猛地转身,衣袍扫过栅栏,布料摩擦铁栏发出刺啦声,那声音令人牙酸,仿佛连空气都被割裂。
他的佩剑“当啷”一声磕在墙上,焦急地说道:“是三营的玄铁刀——萧景和的人不该出现在这里。”
我攥紧染血的袖口,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喉咙,胸口仿佛被人用鼓槌猛擂,每一次跳动都带着剧烈的震颤,血液在耳膜中轰鸣。
我心中暗自思忖,顾明渊果然沉不住气,连禁军都敢动。
前世他就是用巫蛊操控了虎符,让顾沉舟在边境被围,现在提前动手,说明他已经知道皇帝驾崩的消息了。
“姑娘………”一个沙哑的嗓音从地牢最深处传来,那声音像是从地底爬出来的幽灵之语,带着腐烂与绝望的回响,在这寂静的地牢中显得格外惊悚。
我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李德全像条爬行动物似的贴着墙根挪动,他那腐烂的右腿拖在地上,露出白森森的骨茬,空气中顿时弥漫出一股腥臭与腐败混合的味道,令人几欲呕吐。
他怀里揣着块泛黄的绢帛,每爬一步都疼得直抽气,汗水顺着下巴滴落,打湿了石板地面,留下斑驳的水渍。
我急忙冲过去,蹲在他面前,伸手想要扶起他,却被他躲开。
他颤抖的手攥住我的手腕,将绢帛硬塞进我掌心,他的体温冰冷如霜,我仿佛抓住了一具尸体。
他艰难地说道:“永昌宫第七星位下………埋着能证明世子身份的………”
“咔——”铁链绞杀的声响骤然炸响,如同死神降临的钟摆,斩断了所有未尽的话语。
李德全的瞳孔瞬间涣散,嘴角溢出黑血,温热而黏稠地滴在我脚边,溅起细小的血点。
他的手还攥着我的腕子,却渐渐没了力气。
我低头看向他的胸口,一支淬毒的透骨钉正插在心脏位置——是顾明渊惯用的青蚨钉,钉子尾部还缠着半根巫蛊线,散发着诡异的蓝光,仿佛仍在吸收魂魄。
“老东西,你当自己是活菩萨?”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从地牢入口传来,那声音带着几分戏谑与残忍,像是毒蛇吐信,带着致命的气息。
我猛地抬头,看见顾明渊举着鎏金香炉的影子。
檀香混着血腥气涌进来,呛得我喉咙发紧,那种甜腻与死亡交织的味道,是我前世无数次梦魇中的主角。
他腰间的青铜铃铛随着脚步轻响,那铃声仿佛召唤亡魂的低语,带着催眠般的节奏,让人毛骨悚然。
我下意识地将星图残片往袖口里塞,可顾明渊的脚步突然顿住。
他的目光扫过我染血的手腕,又落在我攥紧的袖口上,嘴角勾起阴鸷的笑,说道:“苏姑娘这是在写血书?还是……”他眯起眼,视线缓缓上移,“在藏什么宝贝?”
地牢的风突然变了方向,吹得火把摇曳不定,光影扭曲如鬼魅,投射在石壁上的影子仿佛也在舞动,仿佛整个地牢都活了过来。
顾明渊手中的香炉腾起一缕紫烟,我闻见熟悉的迷香味道,夹杂着某种令人眩晕的甜腻,像是催人入梦的毒药。
但这一次,我没有像前世那样慌乱。
我望着他一步步走近,将星图残片贴在掌心,感受着绢帛上凸起的星纹。
那是先皇后用指甲刻下的,每一道划痕仿佛都在轻声诉说:“沉舟,我护你周全。”
顾明渊的鎏金香炉已经碰到了铁栅栏。
他抬手要开锁,目光突然顿住。
我顺着他的视线低头,这才发现——方才塞星图时,残片边缘的北斗七星纹从袖口露了出来,在昏暗中泛着幽光,如同星辰坠入尘埃,闪耀着不属于凡俗的光芒。
“你……”他的声音突然发紧,手指微微颤抖,“这东西你从哪来的?”
我抬头看他,故意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心中充满了笃定与决绝。
地牢外,顾沉舟的断剑刺破空气的声响越来越近,那声音如同雷霆劈裂大地,宣告风暴即将来临。
而我知道,属于顾明渊的棋局,该收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