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对前世的谜团耿耿于怀,偶然听闻《永昌三年朝议录》或许藏着解开一切的线索,于是下定决心潜入顾沉舟的书房探寻究竟。
我紧紧攥着袖口的银线,那细腻的触感仿佛不断提醒着我此刻内心的紧张。
我将指节抵在顾沉舟书房窗棂的木刺上,粗糙的木刺扎入皮肤,带来微微的刺痛,掌心沁出的冷汗早已浸透了绣着并蒂莲的帕子,凉意顺着肌肤缓缓蔓延开来。
二更梆子刚敲过第三下,清脆的梆子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
值夜的守卫换班去东院取茶,这是我在侯府蹲守七日才摸清的唯一破绽。
这七日里,我偶尔留意到苏管家神色异样,有一次还瞥见他与一个神秘人在花园角落匆匆交谈,隐约感觉这个神秘人与赵公子似乎存在某种关联,只是距离太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窗闩“咔嗒”一声轻响,我的喉间顿时发紧,那声音仿佛重重地敲在我的心上。
前世,我死在顾清霄的毒酒里,最后一眼看到的便是这扇雕花窗。
月光透进来,在顾沉舟的书案上投下一片银霜,清冷的银色光芒如梦幻般笼罩着书房。
那时,我以为他是冷眼旁观的局外人,如今才明白,他藏在袖中的手,早已把茶盏捏得粉碎。
我轻轻推开门,进门后点上了烛火。
微弱的火光在黑暗中摇曳,发出“滋滋”的声响,温暖的光晕渐渐照亮了周围。
书房里弥漫着沉水香的味道,那浓郁醇厚的香气混合着旧书的霉味,直往鼻腔里钻,强烈地刺激着我的嗅觉。
我目光缓缓扫过满架的经史子集,指尖最终停留在最里层那本《永昌三年朝议录》上。
前世我替顾沉舟整理书案时,总见他对着这卷书发怔,书页边缘被指腹磨得起了毛边,微微卷起的书页带着岁月的痕迹。
“哗啦”一声,泛黄的纸页在烛火下翻动,那声音仿佛是历史的书页被轻轻翻开。
当我抽出夹层里半幅血玉令时,烛芯“噼啪”炸响,火星溅在手背,炽热的火星烫得手背一阵剧痛,疼得我倒抽冷气。
血玉泛着暗紫的光,那神秘而诡异的光芒在黑暗中格外显眼,其纹路竟与前世顾沉舟腰间玉佩的裂痕严丝合缝。
那时我以为那是他幼时坠马留下的旧伤,原来根本就是人为掰开的两半。
“苏姑娘好兴致。”冷笑声从身后传来,那冰冷的声音仿佛带着丝丝寒意,让我脊背发凉。
我霍然转身,只见沈美人正倚着门框,耳垂上的翡翠耳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发出清脆的声响,映得她眼尾的泪痣像一滴凝固的血。
她今日穿着一件月白襦裙,倒比朝堂上那身胡服顺眼了许多。
可我知道,这副模样下藏着的,是沈昭安在大胤的毒牙。
“世子让你带这耳坠去东海,可知道三年前永昌宫那场大火......”她的指尖刚要触碰到我掌心的血玉令,寒光骤至。
顾沉舟的剑从她颈侧划过,剑尖挑开她鬓边的金步摇,珠钗“叮叮当当”落了满地,那清脆杂乱的声音在书房里回荡。
他的玄色大氅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那风声像是战鼓在耳边擂动,剑穗上的红珊瑚擦过我手背,滚烫的触感烫得我几乎要松手。
“沈昭的耳钉,不该出现在你这里。”他的声音像浸了冰碴,冷冽的声音让空气都仿佛凝固。
他的目光扫过我手中的血玉令时,有那么一瞬的恍惚,接着说道:“退下。”
沈美人咬着唇退到阴影里,我这才发现她裙角沾着星点泥渍,想必是从后巷翻墙进来的。
顾沉舟的剑还抵在她咽喉,这时我们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囚车的声音。
“这是什么声音?”我疑惑地问道。
顾沉舟皱了皱眉说:“似乎是囚车,先看看情况。”
就在我们猜测时,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刀鞘相撞的脆响,那嘈杂的声音越来越近,让我的心也跟着揪紧。
“小姐”苏管家撞开院门的刹那,我看清了那些黑衣人的腰牌——是顾清霄的私卫。
他们举着火把,明亮的火光映得苏管家灰白的发梢泛红,他踉跄着扑过来,将半块染血的绢帕塞进我手心,急切地说道:“当年救你的赵公子,其实是......”
“哐当!”囚车的铁轮碾过青石板的巨响震得人耳膜发疼,那巨大的声响仿佛要把世界都震碎。
陆大人坐在囚车里,隔着铁栏冲我笑着,他腰间的暗袋敞着,露出半张泛黄的纸——正是我前夜在他身上瞥见的老账房绝命书。
前夜,我在人群中看到陆大人,总觉得他身上有一种神秘的气息,目光不经意间扫到他腰间暗袋里露出的半张纸,心中便隐隐有了猜测,开始留意他与整个事件的关系。
而且知道这老账房绝命书可能对顾清霄至关重要。
顾清霄的私卫顿了顿,竟调转刀刃去围囚车,我趁机拽着苏管家往偏门跑,绢帕在掌心被攥成一团,血腥味顺着指缝钻出来,那刺鼻的血腥味让我更加心慌。
我们被私卫追得四处逃窜,无奈之下只好躲进了地牢。
地牢的潮气裹着铁锈味涌进鼻腔时,我才发现自己攥着血玉令碎片的手在滴血,那咸涩的血腥味在潮湿的空气中弥漫开来。
陆大人被锁在最里间的柱子上,囚衣浸透了冷汗,见我进来,他突然笑出声:“苏姑娘要找的答案,不就在你手里?”
血玉令划过他衣襟的瞬间,我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那剧烈的心跳声在寂静的地牢里格外清晰。
心口处刺着的“昭”字朱红刺目,像一团烧不尽的火,那鲜艳的红色仿佛在诉说着一段悲壮的故事。
陆大人的笑声渐弱,他盯着我身后的阴影说道:“三年前永昌宫大火,烧毁的不只是军械案......”
“还有顾夫人的尸身。”顾沉舟的声音从地牢门口传来,他的玄铁剑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划痕,那尖锐的声音划破了地牢的寂静,“她根本不是咳血而亡,是被沈昭的毒烟活生生熏死的。”
听到顾沉舟的话,我内心一阵震惊与痛苦,急于寻找真相的冲动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此时,地牢外的风雨声从远处逐渐逼近,狂风呼啸着,吹得地牢的门嘎吱作响,豆大的雨点打在地上,溅起的水花声清晰可闻。
暴雨是在我逃出地牢时来临的。
我心中慌乱,为了躲避私卫,沿着一条小路拼命地跑,雨水顺着发梢灌进衣领,冰冷的雨水让我打了个寒颤。
我跌跌撞撞跑到东海崖边,脚下的碎石混着泥浆直打滑,那湿滑的触感让我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
顾沉舟的玄铁马车停在十丈外,车帘被风掀起一角,露出他半张轮廓分明的脸:“你若想知道永昌三年真相......”
“小心!”他的声音被雷声撕裂,那震耳欲聋的雷声仿佛要把天空劈开。
我转身的刹那,黑影从海面跃起,雨幕中一道寒光闪过——是赵公子腰间晃动的半枚虎符,与我掌心的血玉令严丝合缝,在闪电下映出两个重叠的“昭”字。
顾沉舟的玄铁马车突然熄了灯。
黑暗里,我听见车轮碾过碎石的轻响,越来越近,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