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冠摇摇欲坠,喜轿里憋闷的熏香味儿快要把我送走,那浓郁刺鼻的香气像一条无形的绳索,紧紧勒着我的喉咙,让我几近窒息。
我几乎能感觉到太后那双涂满蔻丹的手指,像毒蛇一样,随时准备在我脖子上狠狠掐一下,那冰冷滑腻的触感仿佛已经贴上了我的肌肤。
突然,轿帘被一把掀开,一道刺眼的强光猛地射进轿内,晃得我睁不开眼。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盖头就被撕了下来。
“呵,侯府弑母的逆女,也配嫁我儿?”太后那张保养得当的脸此刻扭曲得厉害,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了,她那尖锐刺耳的声音在我耳边炸响。
我强忍着没让自己发抖,盖头下的我早就不是前世那个任人宰割的傻子了。
我抬眼去看顾沉舟,他正反手扣住太后的手腕,语气冰冷得像腊月寒冰:“母后,婚书上可是您亲笔画押?莫不是要抗旨不遵?”
太后被他这一下弄得愣住了,估计没想到一向对她言听计从的儿子,今天居然敢当众顶撞她。
她眼珠子转了转,嘴角扯出一个阴冷的笑:“哀家只是想看看,这未来的世子妃,是否配得上我儿。”
我心里冷笑一声,好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这时,一个身影猛地冲了进来,是顾清瑶。
她手里举着一本染血的账册,哭得梨花带雨:“太后,臣女有重要的事禀告!苏明月私通外戚,贪墨军饷,罪不容诛!”
好家伙,这罪名扣得可真够大的!
我眼角余光瞥见顾沉舟的脸色沉了下来,他一把将顾清瑶甩出去,那力道,啧啧,看着都疼。
顾清瑶摔在地上,手里的账册散落开来,上面赫然是侯府的印章。
“清瑶!你胡说什么!”太后厉声呵斥,但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我正琢磨着怎么脱身,就见顾沉舟袖中滑出一枚玉佩,那玉佩……一半染着鲜红的血迹,另一半,却和我掌心的血痕完美吻合!
看到这玉佩,往昔的一幕幕如潮水般在我脑海中翻涌。
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侯府的庭院里阴森可怖。
我因得罪了府中的某位姨娘,被她诬陷犯下大错。
顾沉舟就在一旁冷眼旁观,任由那些如狼似虎的家丁将我按在地上,一鞭又一鞭地抽打在我的背上。
每一鞭落下,都伴随着我撕心裂肺的惨叫,那钻心的疼痛仿佛要将我吞噬。
我苦苦哀求,可顾沉舟却无动于衷,眼神冷漠得如同千年寒潭。
我清楚地记得,在那绝望的时刻,我掌心因用力握拳而划出了血痕,而那血就溅在了身旁的碎玉上。
那碎玉,正是这玉佩的一部分。
恍惚间,我仿佛还能感觉到背上那一道道鞭痕传来的火辣辣的疼痛,耳边回荡着自己绝望的惨叫。
可当我回过神,眼前却是喜轿里这略显局促的空间,凤冠上的珠翠随着我的动作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声响。
轿外,太后尖锐的呵斥声和顾清瑶的哭闹声还在继续,而手中这枚带着温度的玉佩,却将我从回忆硬生生拉回了现实。
我心头一震,猛地扯开嫁衣,露出后背纵横交错的鞭痕:“世子护我周全,可有半分新郎心意?” 我几乎是嘶吼出来的,声音里带着压抑已久的痛苦和愤怒。
顾沉舟反手将我按回轿中,指尖划过我唇角,语气低沉得几乎听不见:“你若死在侯府,我拿什么向太后讨要解药?”
解药?
什么解药?
我的脑子嗡嗡作响,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
他猛地拽着我的手,语气急促,“跟我走!”……
轿子一路颠簸,我的五脏六腑都快移位了,那剧烈的晃动让我感觉自己的身体都要被拆散。
顾沉舟那句“解药”像根刺,狠狠扎在我心上。
前世我死得不明不白,难道这一世,也逃不过被利用的命运吗?
他拽着我七拐八绕,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最后停在一面看着平平无奇的墙壁前。
顾沉舟在墙上摸索了几下,只听“咔哒”一声,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空间里回荡,墙壁竟然缓缓移开,露出一条黑黢黢的密道。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就一把将我拉了进去。
密道里阴冷潮湿,墙壁上挂着几盏油灯,散发着昏暗的光芒,那微弱的光线在潮湿的空气中摇曳不定,像是随时都会熄灭。
我这才发现,这密道竟然直通一间密室。
密室不大,但四面墙上都挂满了东西,我定睛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那是一幅幅书信的誊抄件,信上的落款,赫然是苏氏侯府,而收信人,则是……沈将军!
信里的内容不堪入目,全是我父亲和沈将军勾结,意图谋反的证据!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前世我只知道苏家被顾家陷害,却不知道,他们竟然真的……真的和外人勾结,想要颠覆皇权!
“看到了吗?”顾沉舟的声音冰冷得像淬了冰,“这就是你苏家的真面目。”
我强忍着心头的震惊和痛苦,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前世的教训告诉我,任何时候都不能自乱阵脚。
我深吸一口气,逼迫自己看向顾沉舟:“所以呢?你带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让我看这些?”
他没有回答,而是从墙上取下一封信,递到我面前。
那封信上写着两个触目惊心的大字——弑君!
“三日后祭典,你若活着走出皇城,我便撕了这道赐死诏。”他的声音低沉而危险,仿佛下一秒就要将我撕成碎片。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赐死诏?
原来,这才是顾沉舟真正的目的!
他要利用我,利用苏家,来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我死死地盯着他,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些什么,但他的表情却如同戴上了一副面具,没有任何破绽。
就在顾沉舟向我展示信件时,我突然听到一阵轻微的声响,那声音像是老鼠在墙壁里窸窸窣窣地爬行,我警惕地四处张望,顾沉舟也有所察觉,两人的目光同时投向暗格方向。
这时,一个阴森的声音突然从密室的暗格里传了出来:“世子真是好手段,为了一个区区侯府嫡女,竟然连哀家都敢算计!”
我浑身一震,猛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暗格的门缓缓打开,皇太后那张涂满脂粉的脸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母后?”顾沉舟的脸色变了变,下意识地将我护在身后。
太后冷笑一声,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一样,狠狠地剜着我:“怎么,心疼了?你别忘了,她可是苏家的人!苏家想要谋反,她也脱不了干系!”
我感觉到顾沉舟的身体微微一僵他可以不在乎我的死活,但他不能不在乎皇权,不能不在乎顾家的江山!
我瞥见顾沉舟腰间佩戴的玉牌,那是象征着皇权的玉牌,上面刻着一个大大的“赦”字。
此刻,那玉牌上竟然渗出了点点鲜红的血迹,触目惊心。
“太后娘娘说笑了,苏明月不过是个弱女子,能做什么?”顾沉舟的语气依旧冰冷,但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弱女子?”太后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笑得花枝乱颤,那尖锐刺耳的笑声在密室里回荡。
“她可是苏家的嫡女,苏家所有的秘密,她都知道!留着她,只会是个祸害!”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闯入了密室。
顾清瑶举着一支燃烧的火把,脸色狰狞地看着我:“苏明月,你这个贱人!你竟然敢勾引世子,我要杀了你!”
说着,她举起火把,就要朝我扑过来。
我心头一惊,下意识地想要躲开,但却被顾沉舟牢牢地挡在身后。
“顾清瑶,你疯了吗?!”顾沉舟怒吼道。
“我没疯!我只是要杀了这个狐狸精!”顾清瑶歇斯底里地尖叫着,手里的火把眼看就要落到我的身上。
电光火石之间,我突然抓起桌上的烛台,狠狠地朝一旁的账册砸去。
烛台倒地,瞬间引燃了那些堆积如山的账册。
火势迅速蔓延开来,浓烟滚滚,呛得人喘不过气,那刺鼻的浓烟像无数根针一样刺进我的鼻腔和喉咙。
“咳咳……咳咳……”我捂着嘴,剧烈地咳嗽起来。
“明月!”顾沉舟一把将我抱进怀里,用自己的身体护住我。
我趁着浓烟的掩护,迅速地从地上捡起一张图纸,塞进顾沉舟的怀里。
那是沈将军私兵的布防图,有了它,顾沉舟才能更好地掌控局势。
做完这一切,我感觉自己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我抬起头,看向顾沉舟,只见他的脸上沾满了灰尘,眼神却依旧深邃而坚定。
“你……”我刚想说些什么,就感觉眼前一黑,整个人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冰冷的石床上,那坚硬冰冷的触感让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周围一片漆黑,只有墙壁上挂着一盏油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那昏黄的光线在黑暗中显得那么渺小。
我挣扎着坐起身,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身处地牢之中!
我被关起来了?是因为苏家的事?还是因为……顾沉舟?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现在必须冷静下来,想办法逃出去。
我深吸一口气,开始仔细地观察四周。
地牢里阴暗潮湿,墙壁上布满了青苔,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那腐臭的气味像是无数只小虫子钻进我的鼻子。
我伸出手,在石床上摸索着,希望能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
突然,我的手指碰到一个冰冷的硬物。
我连忙抓起那个东西,拿到眼前仔细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那竟然是一枚虎符!
是谁?是谁把虎符放在这里的?
顾沉舟吗?是他想帮我逃出去吗?
我的心头涌起一丝希望,但同时也充满了疑惑。
顾沉舟为什么要帮我?
他不是应该把我当成苏家的棋子,利用我来对付苏家吗?
他到底在想什么?
就在这时,地牢的门突然打开了,一个狱卒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一碗散发着馊味的稀粥,冷冷地看着我:“吃吧,吃了好上路!”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狱卒把稀粥放在地上,转身走了出去。
我看着地上的稀粥,心里充满了厌恶。
但这却是我现在唯一的食物,我必须吃下去。
我强忍着恶心,端起稀粥,一口一口地喝了下去。
就在这时,我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虎符……顾沉舟……地牢……
他到底想做什么?我不知道
我必须弄清楚,顾沉舟的真正目的!
我放下碗,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呵……”我忍不住发出一声低低的冷笑。
这场戏,越来越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