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阳光温暖。
但格雷拉特家,早餐餐桌上的气氛却压抑沉闷。
崔辞忧和洛琪希几乎是,味同嚼蜡般草草结束了,这顿令人尴尬的早餐。
餐后,崔辞忧向保罗表达了他的决定——他今天就会带着莉莉娅以及洛琪希,去村子里寻找新的住处,并正式搬离格雷拉特家。
“搬……搬出去?”
保罗闻言明显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极其复杂难明的神色。
其中有惊讶、不解、惋惜,但更多的是一种如释重负般的轻松。
【毕竟,塞妮丝昨天已经当着所有人的面,正式“驱逐”了莉莉娅!】
【我们这些“外人”再继续留在这里,只会让所有人不自在。】
“好……好的,辞忧老弟,我……我明白了。”他定了定神,有些干涩地回答道,
“那……需要我帮忙找房子或者搬东西吗?”
“不必了,”崔辞忧摇了摇头,语气淡然地拒绝了他的好意,
“我会自己处理好的。至于莉莉娅的话,她会在塞妮丝生产之前,都来帮忙的。”
“不过,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和麻烦。”
“我会在我住的地方,为她专门留一个房间,让她不必再在你们家留宿了。”
保罗张了张嘴,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比如挽留、解释或道歉。
但最终只是颓然地、无力地点了点头,紧抿着嘴唇,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眼中的血丝却似乎更重了。
随后,崔辞忧也向已经起床、但精神状态依旧不佳的塞妮丝,简单说明了他们即将搬离的情况。
她只是面带疲惫地点了点头,轻声说了一句“知道了”,并没有开口挽留,也没有表现出任何过多的情绪波动。
洛琪希对于崔辞忧决定,立刻搬离格雷拉特家的提议,没有提出任何异议,反而显得有些如释重负。
虽然她没有明说,但崔辞忧能清晰地感觉到,她对于继续留在这个气氛诡异、令人窒息的家里,也感到相当不自在和压抑。
所以,在得到崔辞忧的决定后,她只是安静地、默默地开始收拾起自己的行李。
(那些教学笔记、几本魔术书籍,以及那几件换洗衣物)。
在布耶纳村寻找新的住处,比崔辞忧想象中要顺利得多,也快得多。
或许是因为他那“阿斯拉王国·册封贵族骑士”的身份;
或许是因为他直接找到了村长,请他帮忙协调;
又或许是前些日子他处理,那个刁蛮的艾特太太时,所展现出的所谓“贵族威严与骑士风范”在这个村子里,起到了意想不到的震慑作用。
(那个多嘴的艾特太太,在被崔辞忧“教训”了之后,果然没闲着。添油加醋地在,整个只有三十几户人家的小村庄里,把他的“事迹”好好地宣传了一遍——新来的协防骑士,不像保罗那样“好惹”,而且人家还会摆贵族的架子!)
总之,崔辞忧很快就在村子相对安静的东区,一处距离保罗家不算太远,但又保持着适当距离的地方,以一个相对公道的价格,买下了一间看起来还算干净整洁、自带一个小院子的小木屋。
(这间木屋是村长家的空置房产,村长正好想处理掉)
房款自然是由崔辞忧来支付,对于拥有伯雷亚斯家族,支付的丰厚客卿薪酬的他来说,这点钱尚且不构成任何经济压力。
有了明确的落脚点之后,搬离格雷拉特家的过程就简单多了。
莉莉娅的全部行李,只有一个小小的、甚至有些破旧的包裹,里面装着几件换洗的旧衣服和一些零碎的私人物品。
洛琪希的东西也不算多,主要是几本书,一些简单的换洗衣物,以及她手上那根分期贷款才买到手的、对她而言意义非凡的昂贵魔杖。
而崔辞忧的行李,则是三人之中最少的,除了几件换洗的衣物和卡尔、基列奴分别赠送给他的两柄长剑之外,几乎可以说是别无长物。
就在他们三人各自提着行李,准备离开格雷拉特家时,一直站在庭院旁边、目光复杂地看着他们忙碌的保罗。
终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鼓起了莫大的勇气,快步走了上来,拦在了崔辞忧的面前。
(因为塞妮丝,他不敢找莉莉娅!)
保罗看起来很憔悴,眼中的血丝密布,脸上有着难以言喻的复杂表情。
他看着崔辞忧,嘴唇哆嗦了几下,似乎在组织语言。
最终,却只是用一种近乎嘶哑的声音,低低地说道:
“辞忧……老弟……那个……昨天……还有今天……真的……非常……谢谢你。”
崔辞忧停下脚步,眼神平静地看着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静静地等待着他的下文。
保罗下意识地避开了,崔辞忧的目光,声音因为羞愧与自责而显得有些含糊不清。
他断断续续道:
“我知道这都是我的错,我……我对不起塞妮丝,也对不起莉莉娅……更对不起鲁迪!”
他痛苦地抓了抓,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像是要将内心的悔恨和自责都撕扯出来,
“我……我当时……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害怕……怕塞妮丝……也怕……我把这一切都毁了……”
【就像我当年,任性的离开王都。最后,连父亲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保罗心中想道。
“但是……谢谢你……”他再次抬起头,依旧不敢直视崔辞忧的眼睛,
“谢谢你……没有让事情变得更糟糕。至少……至少莉莉娅和……和那个孩子……”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用尽了力气,才把话说完:
“……至少她们……还能活着……活下去……还能……留在这个村子里”
“没有……没有你的话,真的就被逼上绝路……谢谢你!”
“如果……如果她们有什么事的话……那我一生都不会原谅自己!”
“谢谢你……救了她们……也……救了我!”
他哽咽的说完,泪水浸满了他的脸。
最后,他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更加无地自容,再次深深地低下了头。
崔辞忧静静地听他说完。
【这就是……保罗·格雷拉特吗?一个矛盾且真实的“人”吗?】
【保罗他的确是个混蛋,是个人渣,是个不负责任的丈夫。】
【年少时,是王都有名的花花公子,在这个世界,可能有很多的“私生子”!】
【他不是个好丈夫,但可能确实是个好父亲。他人生中的排序,塞妮丝在第一位,但保罗他的孩子都在自己之前吧!】
崔辞忧看着眼前这个,总是带着爽朗不羁笑容的男人,如今却显得如此颓废不堪、狼狈不堪的模样。
不由自主地又想到了,在“动漫”的未来剧情之中,他为了鲁迪乌斯而毫不犹豫地牺牲了自己的生命。
(救了鲁迪乌斯,导致自己被腰斩,死亡的那一刻还想着):
“哦!……我是要死了吗?这样啊!好遗憾啊!还有好多的事情都没有做!”
“不过,如果我和鲁迪,今天注定只能活下来一个的话……”
“那么!果然,还是现在这样……最好了!”)
崔辞忧没有回应他的感谢,也没有说任何安慰或指责的话。
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然后侧身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洛琪希和莉莉娅也默默地跟在他身后,走出了格雷拉特家的大门。
保罗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久久没有动弹。
他们很快来到了新买下的木屋。
木屋虽然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净,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显得明亮而温暖。
“洛琪希,左边这间房,就归你了。”
崔辞忧指了指左手边,那间相对宽敞一些的房间,对身旁的洛琪希说道,
“里面床铺、桌椅等基本的生活用品,都已经齐全了。”
“如果还有什么缺的,或者你有什么特别的需要,我们明天再去镇上的集市添置。”
“嗯……好的,我知道了。”
洛琪希轻轻点了点头,她提着自己那个不算太大的手提箱。
安静地走进了,那间未来一段时间内,将属于她的温馨小屋。
“莉莉娅,”崔辞忧转头看向另一边,指着右手边那间稍微小一些,但同样干净整洁的房间。
向神色依旧带着几分拘谨,与不安的莉莉娅开口说道:
“这间,就作为你的住处吧。”
“是!辞忧大人!一切……都听从您的安排!”
莉莉娅看着眼前的房间,再次感激地应道。
【得救了……我……我真的……得救了……】
【我和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我们……我们真的得救了……】
【感谢您……辞忧大人……感谢您……拯救了我和我的孩子……】
安静的房间内,莉莉娅的心脏狂跳着,脑海中浮现崔辞忧那黑发黑眸、面容俊美且眼神平静的青年模样,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感激。
【辞忧大人……他明明与我非亲非故,甚至与保罗大人之间,也不知道究竟算不算是真正的朋友……】
【却……却愿意为了我这样一个犯下了,不可饶恕错误的卑微女仆……以及我腹中这个……这个尚未出世的、身份尴尬的孩子,承担起如此沉重到令人窒息的责任与非议……】
【他……他真的是一个……非常、非常特别的人……一个……真正的好人……】
她回想起昨天,崔辞忧那平静的话语。
让所有人都能,做出自己的决定——那份善良。
【不仅仅是实力强大到令人敬畏(曾经听保罗大人和洛琪希老师她们在私下里不经意间议论过,是剑王级别的顶尖强者!),为人处世也……那么的正直,那么的……可靠,那么的……令人安心。】
【而且,他长得真的的很好看……那双黑色的眼睛,像深渊一样,却又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和他比起来,保罗……唉!……】
【不过,我也只是寂寞了!才会找的保罗!……这一切,终究还是我自己的错……】
一丝极其复杂难明的情绪,如同电流般飞快地掠过她的心头。
她下意识地伸出双手,轻轻地、温柔地抚摸着自己,尚且平坦如初的小腹,眼中闪过一丝决然的光芒。
【这个孩子……无论将来如何,这份恩情,我莉莉娅一定会报答的。】
【这个孩子……如果……如果是个男孩,将来我就要让他追随辞忧大人,成为辞忧大人最忠诚的剑,用一生来报答这份恩情……】
【如果……如果是个女孩,那……那让看她长大后……能否有机会侍奉在辞忧大人身边……成为辞忧大人的侧室(小妾)。】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莉莉娅的心中浮现。
【崔辞忧:“我,我只是想让每个人,都能做出自己的选择啊!”】
不过她又想到了昨天崔辞忧的话。
【是吗!(搜噶)……让每个人都能做出,自己的选择吗?】
莉莉娅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
【辞忧大人!……还真是温柔啊!】
【那么就应该让这个孩子,自己去选择自己的人生吧!】
【就让这个孩子,去决定自己的人生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