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风雪突围(金大安三年二月?野狐岭狼首峡)
金大安三年二月的最后一个亥时,野狐岭狼首峡的风雪如刀,将萧虎的狼皮护腕冻成冰甲。他背着昏迷的铁木真在雪坡上疾行,可汗的狼首刀硌得他肩胛骨生疼,却比不过身后铁浮屠的马蹄声令人心惊 —— 那是完颜烈的亲卫,三十具铁鳞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如移动的铁墙。
“少主人,左前方是‘鹰嘴崖’!” 巴特尔的呼喊混着风雪,他的 “火焰蹄” 已在雪地上踏出血痕,“老夫人说那里有旧辽的火药窑!”
萧虎望向左侧悬崖,鹰嘴状的岩突下果然有凿刻痕迹,正是母亲萧氏在《武经总要》里提过的 “辽人避雪窟”。他忽然想起突围前母亲塞进他怀里的油纸包,里面是狼油火硝 —— 用蒙古狼油、汉地硝石和契丹硫磺混制的烈性火药,专为雪地爆破设计。
“巴特尔,你带十骑引开铁浮屠,” 萧虎将铁木真交给哲别,“我去鹰嘴崖布置火药,娘在那里留了‘虎啸崩雪’的机关。” 他忽然看见完颜烈的令旗在风雪中翻飞,旗面海东青纹上的狼血印,正是七年前父亲的血。
鹰嘴崖的火药窑内,萧氏的药箱半埋在雪中,箱盖的虎纹木雕对着崖顶的积雪。萧虎扒开浮雪,露出五处凿孔,正是母亲说的 “五虎啸天” 阵位。他将狼油火硝分成五份,用胡巴尔大叔的银戒刻下蒙文 “崩” 字,每个字对准崖顶的雪檐。
“虎儿!” 萧氏的声音从崖底传来,她正用女真文在石壁写着 “雪崩勿近”,衣摆已被岩缝划破,“记住,等铁浮屠进入‘狼首弯’再引爆,那里的冰碛层最薄!”
铁浮屠的蹄声更近了,完颜烈的铁槊指向鹰嘴崖:“铁木真就在上面!给我踏平狼首峡!” 他忽然看见崖顶的积雪在月光下泛着青灰 —— 那是狼油火硝的反光,与七年前乱葬岗的青色火焰如出一辙。
“引爆!” 萧虎用火镰击石,火星溅落的瞬间,五处火药同时爆燃,青色火焰顺着雪檐蔓延,竟在崖顶拼出虎形。积雪不堪高温,发出 “咔嚓” 脆响,如虎啸震碎冰河。
“不好!是雪崩!” 金军千户的呼喊被埋进雪浪,二十丈高的雪墙从鹰嘴崖倾泻而下,铁浮屠的战马在冰碛层上打滑,铁鳞甲被雪块砸得叮当乱响。萧虎看见完颜烈在雪浪中挣扎,海东青头盔被积雪扯落,露出额间的狼首刺青 —— 原来他也是弘吉剌部的叛徒。
“娘,快走!” 萧虎冲向崖底,却见萧氏正将最后一包火药塞进岩缝,药箱的虎纹木雕已被积雪压裂。她转身时,鬓角的狼首银铃突然断裂,铃身滚向崖边:“虎儿,带着汗先走,我断后!”
雪崩的气浪袭来,萧虎被掀翻在雪坡上,恍惚看见母亲的身影在崖边摇晃。她忽然举起父亲的狼头旗残片,旗角的虎纹边饰在雪雾中扬起,竟似虎踏雪浪而来。“记住,” 她的声音混着雪崩的轰鸣,“胡汉的火,要烧到中都去!”
下一刻,崖边的岩缝在火药爆炸中崩塌,萧氏的身影坠入冰崖,只剩那半幅狼头旗残片,飘落在雪坡上,虎纹边饰沾满冰晶,如虎目含泪。
“娘!” 萧虎的呼喊被风雪吞没,哲别的手臂紧紧扣住他的腰:“少主人,汗的脉息弱了!铁浮屠还有残部!”
他低头望向铁木真,可汗的唇色已由靛蓝转青,正是霜狼散毒发的征兆。忽然想起母亲临刑前塞进他手中的玉瓶,里面是最后的冰蚕蛹粉 —— 用她自己的血温养了七年的救命药。
“走!” 萧虎将玉瓶贴在铁木真心口,狼皮护腕的苍狼之印与可汗的狼首纹相触,“去斡难河,那里有娘藏的‘虎狼双生散’。”
雪,不知何时变成了冻雨,将狼首峡的积雪冻成冰壳。萧虎背着铁木真在冰面上滑行,听见身后传来完颜烈的怒吼:“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却看见巴特尔的游骑在冰面凿出狼形血路,每道血痕都指向斡难河方向。
行至峡口,萧虎忽然发现冰面上有虎形脚印,每步间隔七尺 —— 正是母亲萧氏的 “虎步崩雪” 留下的。脚印尽头,半片虎纹衣料挂在冰棱上,血迹凝成 “走” 字,用的是汉地的朱砂。
“少主人,看!” 哲别忽然指向北方,九旃白旗的影子在风雪中若隐若现,旗手腰间挂着萧氏的药箱,箱角的虎纹木雕闪着微光。更远处,速不台的游骑正在冰面铺设狼皮,为昏迷的铁木真隔绝寒气。
萧虎忽然想起母亲在朔州城说的话:“胡汉的血,总要有人先流。” 他摸着护腕上的狼头纹,那里还留着母亲掌心的温度。此刻,铁浮屠的追击声渐远,雪崩后的狼首峡一片寂静,只有他怀中的铁木真,脉息渐渐平稳 —— 那是母亲用最后的火药,用自己的坠落,为胡汉联军换来的生机。
冰崖深处,萧氏坠落的冰洞传来滴水声,混着隐约的狼嚎。她的药箱落在岩台上,虎纹木雕对着头顶的冰缝,缝中透出的月光,竟在箱盖上投出狼虎交缠的影子。她摸了摸胸口的虎纹刺青,那里还贴着给萧虎的密信,用汉地小楷写着:“虎儿,狼首峡的冰下,藏着旧辽的火龙出水图纸 —— 胡汉的火,要在水上烧。”
风雪依旧呼啸,但萧虎知道,母亲的坠落不是终点。当他背着铁木真踏上九旃白旗的毡毯,当速不台的游骑用狼皮裹住可汗的身躯,当巴特尔的刀疤在火光中闪烁,胡汉联军的突围,早已超越了生死。
而那座崩塌的鹰嘴崖,那些埋在雪下的火药窑,还有母亲留下的虎形脚印,都将成为胡汉共生的印记。正如母亲用生命引爆的雪崩,不仅阻断了金人的追兵,更在野狐岭的冰崖上,刻下了永不褪色的誓言:胡汉的血,终将在风雪中交融,胡汉的火,终将在冰原上燃烧,而任何企图阻挡共生的铁浮屠,都将在雪崩的轰鸣中,成为历史的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