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疏桐的手机在掌心震得发烫，短信那行字像根细针扎着视网膜。
她垂眸盯着\"这只是开始，你们还没赢\"的黑底白字，指节无意识地捏紧，尾椎骨却浮起一丝凉意——上回有这种感觉，还是三年前在威尼斯电影节后台，被对家买通的记者堵在化妆间里扔臭鸡蛋。
\"怎么？\"裴砚舟的声音从身侧飘过来，带着糖炒栗子的甜香。
他凑得极近，温热的呼吸扫过她耳尖，\"吓唬小朋友的小把戏？\"
顾疏桐偏头，正好撞进他含笑的眼睛里。
月光从棚顶玻璃漏下来，在他睫毛上镀了层银边，倒像是把那些算计都撞碎了。
她突然就笑了，把手机往他面前一送：\"裴导不是最会拆局吗？\"
裴砚舟接过手机时指尖擦过她手背，像片被风卷着的梧桐叶。
他低头扫了眼短信，眉峰微微一蹙，又很快松开：\"匿名号码，Ip在境外跳转了七次——\"他抬眼时眼底闪着狼崽子似的光，\"但能精准知道我们刚解决完李明，说明就在附近盯着。\"
顾疏桐摸出蓝牙耳机塞进耳朵，手指在通讯录里快速划拉到\"何敏\"。
电话刚接通，那边就传来噼里啪啦的键盘声：\"顾大影后这时候打电话？
我正给你算新代言的违约金，那品牌方简直是......\"
\"查个短信来源。\"顾疏桐打断她，\"号码是171开头，尾号8349，内容危胁。\"
键盘声戛然而止。
三秒后何敏的声音沉下来：\"发我。\"接着是纸张翻动声，\"十分钟后给你结果。\"
裴砚舟不知道什么时候摸了杯热可可过来，杯壁的温度透过掌心渗进顾疏桐血脉里。
她盯着棚外被夜风吹得摇晃的路灯，突然想起大学时在放映厅和他吵架，也是这样的深秋，他总爱买杯热饮揣在兜里，说\"吵架费嗓子\"。
\"查到了。\"何敏的声音突然炸响在耳机里，\"号码是虚拟卡，注册人信息是假的，但信号源最后一次定位在剧组附近三公里的便利店——监控拍到买卡的是个戴鸭舌帽的男人，身高一米七五左右，左手小指有旧伤。\"停顿两秒，\"另外，最近接触过剧组的可疑人物里，钱进的司机符合这个特征。\"
顾疏桐和裴砚舟对视一眼。
钱进是《红妆》的副制片人，上回威亚事件后被他们逼得交了李明的把柄，这时候突然冒头......
\"我去会会钱进。\"裴砚舟把热可可往她手里一塞，转身就要走，却被顾疏桐拽住手腕。
他低头看她，月光落在她眼尾的泪痣上，像颗要烧起来的星子。
\"我去剧组。\"顾疏桐抽回手，指尖在手机屏上快速按出几个号码，\"武指老张今天调了威亚角度，场记小林收道具时摔了膝盖，他们最容易被盯上。\"她抬头时下巴扬起，是顶流影后惯有的冷傲，\"你查钱进，我护剧组——老规矩，两小时后工作室碰头。\"
裴砚舟突然笑出声，伸手揉乱她精心盘起的发髻：\"顾疏桐，你当年在教室怼我的时候，也是这副'我都安排好了'的臭脸。\"他转身时风衣带起一阵风，吹得顾疏桐耳后碎发乱飞，\"两小时，迟到的人请喝一个月糖炒栗子。\"
顾疏桐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棚外，低头拨通武指老张的电话：\"张哥，今晚收工后别走，我让助理给你带了云南白药。
对了，你家小孙子不是喜欢奥特曼吗？
我让何敏从日本带了限量款......\"
另一边，裴砚舟推开剧组临时办公室的门时，钱进正缩在转椅里啃汉堡。
看见他进来，钱进手里的可乐罐\"哐当\"掉在地上，褐色液体在瓷砖上漫开，像滩凝固的血。
\"裴导？\"钱进喉结动了动，伸手去擦额头的汗，左手小指不自然地蜷着，\"这么晚......\"
\"左手小指的伤，是三年前在澳门赌场被人砍的吧？\"裴砚舟拖了把椅子坐在他对面，手肘支在膝盖上，笑得像只叼住老鼠的猫，\"便利店监控拍得清楚，买匿名卡的人，这根手指少了截指甲盖。\"
钱进的脸瞬间白得像张纸。
他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我什么都不知道！
是李总说......\"
\"李总？
李明？\"裴砚舟挑眉，\"他让你发威胁短信？
还是让你再动威亚？\"
钱进突然蹲下去捡可乐罐，背对着裴砚舟的声音发颤：\"李总说《红妆》动了他的蛋糕，说你们这些搞艺术的......\"他猛地抬头，眼里布满血丝，\"可我没动威亚！
上回那事真不是我！
我就是......就是帮他盯盯剧组动态......\"
裴砚舟摸出手机打开录音：\"接着说。\"
深夜十一点半，顾疏桐推开工作室门时，裴砚舟正蜷在沙发里啃最后半颗糖炒栗子。
茶几上摊着一沓资料，最上面那张是李明的资产分布图，红笔圈着\"新远影视\"的字样。
\"钱进招了。\"裴砚舟把栗子壳扔进垃圾桶，扔偏了，滚到顾疏桐脚边。
他也不捡，直接敲了敲资料，\"李明半年前就在布局，买通了三个小剧组当炮灰，专门搞砸竞品。
《红妆》因为你和我，动了他手里的院线资源，所以......\"
\"所以先搞代言翻车，再动威亚，现在发威胁短信。\"顾疏桐把外套挂在椅背上，坐下来时带起一阵香风，\"何敏查了他最近的资金流向，有笔两百万的转账进了境外账户——和短信Ip地址是同一个服务商。\"
裴砚舟突然伸手抽走她发间的簪子，乌发如瀑垂落：\"绷了一天，松快松快。\"他从抽屉里摸出杯热牛奶推过去，\"我让人加了蜂蜜，你胃不好。\"
顾疏桐盯着杯底的蜂蜜旋涡，突然笑出声：\"裴砚舟，你当年在教室和我对呛时，可没这么会照顾人。\"
\"当年忙着和你争《电影符号学》第37页的论点，哪顾得上这些。\"裴砚舟托着下巴看她，台灯暖黄的光在他眼底流转，\"现在不一样了——\"他指节敲了敲桌上的剧本，\"现在要护着我的女主角，还有我的金棕榈。\"
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卷着拍在玻璃上，发出\"沙沙\"的响。
顾疏桐端起牛奶喝了一口，甜丝丝的味道漫开时，工作室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哒。哒。哒。\"
像有人穿着软底鞋，正沿着走廊慢慢靠近。
顾疏桐和裴砚舟同时屏住呼吸。
裴砚舟伸手关掉台灯，黑暗里两人的视线撞在一起。
脚步声在门前停住了，接着是钥匙插入锁孔的轻响——
\"咔嗒。\"
顾疏桐的手悄悄覆上裴砚舟的手背。
他的掌心有薄茧，带着体温，像块暖玉。
两人同时起身，轻手轻脚地躲到了沙发后面。
门外的动静突然消失了。
只有风卷着梧桐叶，还在一下下拍打着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