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的房梁在血魔殿主的血手之下轰然断裂,尘土混着血雾劈头盖脸砸下来。
陆醉川的鞋底在青石板上擦出刺耳的声响,他反手将沈墨寒拽到身后,酒气裹着金芒从体内翻涌而出——方才那口烧刀子入喉时,他分明听见了城隍印在骨血里震颤的轰鸣,像极了小时候在城隍庙听老庙祝敲的那口青铜钟。
\"墨寒!\"他咬着牙喊,眼角余光瞥见血魔殿主背后的血影又膨胀了一圈,那些由怨气凝成的人脸正咧着嘴笑,\"那老东西的血雾是锁魂咒!
别吸进鼻子!\"
沈墨寒的桃木剑已经劈出第七道雷火符,剑尖却在触及血手的刹那冒起青烟。
她鬓角的碎发被血雾染成暗紫,却仍保持着一贯的冷静:\"他在透支寿元!
这招最多撑半柱香!\"话音未落,一道血箭突然从血手指缝间窜出,直取她心口。
\"当啷——\"
透骨钉擦着沈墨寒耳垂钉进血箭里。
赵霸天从断墙后翻出来,袖口还滴着血:\"奶奶的,老子早说过那破符纸不顶用!\"他腰间的柳叶镖已经甩完了,此刻正抄起半块磨盘大的青石板,\"小陆子!
那黑袍子又动了!\"
陆醉川这才注意到角落的阴影里,那道裹在黑袍中的身影正缓缓直起腰。
方才众人被血魔殿主压制时,这外来的黑袍使者竟一直蛰伏着,像头等着捡食腐肉的秃鹫。
他面巾下的眼睛泛着幽蓝,盯着陆醉川胸口跳动的城隍印,喉结动了动:\"终于......要露出破绽了么?\"
\"小心!\"小九的声音突然从左侧传来。
盲女的判官笔在空气中划出银线,本该看不见的她却精准地刺向陆醉川右侧——那里不知何时多了道半透明的影子,正是黑袍使者的分身。
陆醉川反手抽出腰间的酒葫芦,对着影子狠狠砸去。
酒液泼在虚体上,竟发出刺啦的灼烧声。
他这才想起沈墨寒说过,海外邪修最怕纯阳之物,而烧刀子的酒气,恰好是城隍力最好的引子。
\"小九!
画镇魔符的位置偏三尺!\"沈墨寒突然扬声,她的指尖掐着道家子午诀,\"黑袍使者每次出拳前,右肩会先沉半寸!
那是西洋刺剑的起手式!\"
陆醉川瞳孔微缩。
他想起上个月在码头见过的西洋水兵,那些蓝眼睛的家伙挥刺刀时确实会先压右肩。
原来沈墨寒早就在观察黑袍使者的路数——这女人表面上总嫌他贪杯,实则连敌人的习惯都记在小本子上。
\"赵爷!
钉子往他右肩招呼!\"陆醉川突然抹了把脸上的血,故意踉跄着退了两步,城隍印的金光也跟着暗了几分。
黑袍使者的眼睛瞬间亮起来,身影化作黑雾窜出,手中凝聚的黑刃泛着寒芒,直取他心口。
\"就是现在!\"
沈墨寒的桃木剑突然爆发出刺目青光,一道雷符精准地劈在黑袍使者脚下。
赵霸天的透骨钉擦着他右肩飞过,在青石板上撞出火星——不是要伤他,是要打乱他的重心。
小九的判官笔早已在地上画出血色符文,此刻随着雷符炸响,符文突然窜起金焰,将黑袍使者的双腿死死钉在原地。
陆醉川的酒葫芦在掌心转了个圈,仰头又灌了一口。
烧刀子顺着喉咙烧进丹田,他能清晰感觉到城隍印在体内共鸣,金芒从毛孔里渗出来,将他整个人裹成一轮小太阳。
\"邪祟要杀我可以......\"他踩着酒坛跃起,城隍印在掌心嗡鸣,\"但得先让老子喝够本!\"
黑袍使者这才惊觉上当。
他想抽身后退,却发现双腿被符文灼得冒烟;想挥刃抵挡,右肩又因方才的失衡使不上力。
陆醉川的城隍印带着万钧之力砸下来,金芒裹着酒气直接贯穿了他的护体黑雾。
\"咔嚓——\"
骨骼碎裂的声音混着黑袍撕裂声。
黑袍使者被砸得撞穿后墙,嘴里喷出的血沫里竟混着蓝色鳞片——原来那身黑袍下,根本不是人类的躯体。
\"好小子!\"赵霸天拍着大腿喝彩,抄起青石板就要补刀,却被陆醉川一把拦住:\"留口气!
他背后的组织说不定有线索!\"
那边血魔殿主的血手已经开始崩裂。
他脸上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原本红润的嘴唇变得灰白,显然是秘法反噬了。
林大侠的铁剑刺穿了他左肩,沈墨寒的雷符正劈在他气海,小九的判官笔则在他额间画出锁魂纹——这老东西就算有九条命,此刻也去了八条。
\"陆...醉川...\"血魔殿主突然咧嘴笑了,嘴里渗出黑血,\"你以为...杀了我就完了?
那座城隍庙的秘密...你根本...根本没碰着边!\"他的手指猛地掐住林大侠的手腕,指甲刺进骨头里,\"告诉你个...秘密——\"
\"轰!\"
破庙的大门突然被撞开。
寒风卷着雪粒灌进来,吹得众人眯起眼。
等再睁眼时,门口立着道佝偻的身影。
那人身穿褪色的灰布长衫,腰间系着条看不出颜色的布带,手里拎着个掉漆的铜酒壶。
可就是这么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老头,却让在场所有人的毛孔都竖了起来——连血魔殿主都不敢再说话,萎缩的瞳孔里全是恐惧。
\"都给我住手。\"老头的声音像砂纸擦过青石板,\"这事儿...我来处理。\"
陆醉川的城隍印突然在掌心发烫。
他望着老头腰间的布带,突然想起小时候在城隍庙见过的——那尊被血魔殿主毁掉的城隍神像,腰间系的正是这种绣着云纹的布带。
雪粒落在老头肩头,他却像根本没感觉到冷,只是拎着酒壶,一步一步往庙里走。
每走一步,陆醉川就觉得体内的城隍力跟着震颤一下,仿佛在回应什么古老的召唤。
血魔殿主突然发出尖叫,想往门外爬,却被老头随意抬了抬手。
一道看不见的气墙撞在他后心,老魔直接吐着血砸回青石板,连动都动不了。
沈墨寒握紧桃木剑,却发现自己的手在抖。
她见过太多奇人异士,可这老头身上的气息,比她太爷爷笔记里记载的\"天官\"还要可怕三分。
赵霸天的透骨钉已经捏在指尖,却迟迟不敢甩出去。
他盯着老头腰间的酒壶——那壶嘴儿的形状,和陆醉川总揣在怀里的酒葫芦,像得出奇。
小九突然摘下眼罩。
盲女的眼窝里没有眼珠,只有两团旋转的金芒。
她对着老头的方向跪下来,判官笔重重磕在地上:\"无眼...见过上尊。\"
陆醉川的喉咙发紧。
他想起城隍庙后殿那面刻满名字的墙,最顶上那个名字,笔画已经模糊得几乎看不清,却总在他每次激活城隍印时,在脑海里炸响。
\"你...是谁?\"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老头终于抬起头。
他的脸皱得像晒干的橘皮,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仿佛藏着两团永不熄灭的火。
他拎起酒壶晃了晃,壶里传出清冽的酒响:\"我是谁不重要。\"他接着说,\"重要的是...\"
\"该让你看看,真正的城隍,该怎么当。\"
破庙外的雪下得更大了。
风卷着雪粒拍打在残墙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陆醉川望着老头的背影,突然闻见一股熟悉的酒香——和他怀里的烧刀子一个味儿,却更醇厚,更久远,像是从百年前的酒坛里飘出来的。
血魔殿主还在地上抽搐,黑袍使者的呻吟从后墙传来。
可此刻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个拎着酒壶的老头身上。
他的脚步很慢,却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众人的心跳上。
陆醉川摸了摸怀里的酒葫芦。
方才喝空的酒坛不知何时又满了,酒液在坛子里轻轻晃动,发出和老头酒壶一样的清响。
他突然想起小时候,老庙祝摸着他的头说的话:\"小川啊,这城隍庙的香火断了三十年,可总有一天...会有人把它续上的。\"
雪光透过破窗照进来,落在老头腰间的布带上。
陆醉川终于看清了那布带上的云纹——和城隍印上的纹路,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