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之滨的晨雾中,陆荼凝视着海平面上若隐若现的城池轮廓。那座传说中的蜃楼城时隐时现,城墙在阳光下泛着珍珠母的光泽,宛如一个巨大的茶盏倒扣在海面上。
\"不是幻象。\"银辉的星灯照出雾中细密的茶纹,\"整座城都是用茶气凝成的实体。\"
阿椿赤足踏在潮湿的沙滩上,足印中立刻渗出淡金色的液体。她弯腰轻触,指尖传来刺痛——海水里混合着高浓度的茶蚀,正在侵蚀她的净秽之力。
赤霄突然拔剑指向海面:\"看水里!\"
波光粼粼的海面下,数以万计的茶修正以朝圣的姿态缓步前行。他们胸口绽放着妖艳的茶花,花蕊中不断喷出七彩雾气,正是蜃楼城幻象的来源。
\"东海七十二岛主......\"白芷翻动药典的手在发抖,\"三年前失踪的探茶使全在这里!\"
当潮水退去,蜃楼城的青铜城门缓缓开启。门扇上雕刻着初代神农煮茶的场景,奇怪的是,画中的茶壶没有嘴,茶水直接从壶身渗出,流入下方七个跪拜的人形口中。
\"不对劲。\"陆荼按住心口的七颗茶种,\"初代不可能......\"
话音未落,城门内突然飘出七盏造型诡异的茶器。每盏茶器底部都连着脐带般的茶藤,藤蔓另一端消失在城内浓雾中。最中间那盏突然倾斜,倒出的不是茶汤,而是粘稠的黑色液体。
液体落地即化作无数细小的茶虫,转眼就爬满众人脚踝。阿椿的净秽刀刚要斩下,那些茶虫却突然爆开,释放出带着茶香的雾气。
雾气中浮现清晰的画面:初代神农站在蜃楼城中央,将七颗茶种投入一口无嘴茶壶。壶身剧烈震动,最终炸裂成现在的蜃楼城!
\"这是......\"银辉的星灯突然熄灭,\"茶蚀的起源?\"
穿过浓雾笼罩的街道,众人来到城中央的广场。这里矗立着一座高达百丈的茶壶雕塑,壶身布满蛛网状裂纹,却没有壶嘴和壶把。壶盖半开着,不断有七彩雾气喷涌而出。
更诡异的是壶底——七根粗壮的茶藤扎入地面,藤蔓上挂着密密麻麻的\"茶茧\",每个茧中都包裹着一名茶修。他们的胸口被茶藤贯穿,正在向茶壶输送某种液体。
\"不是茶蚀。\"白芷的药粉在藤蔓上凝出字迹,\"是情志!他们在抽取茶修的七情六欲!\"
陆荼心口的七颗茶种突然发烫。他抬头看向壶嘴本该在的位置,那里刻着一行小字:
【壶嘴即入口,壶把即出口】
阿椿的玉蛛突然躁动不安,八只眼睛同时映照出壶内的景象——红药的虚影正在壶中挣扎,她的身体被七色雾气缠绕,不断变换着不同年龄段的模样!
\"姐姐在里面!\"阿椿的净秽刀直指壶口,\"他们要用她的净秽之力......\"
\"重铸茶壶嘴。\"陆荼猛然醒悟,\"这是初代的煮天壶!\"
赤霄的剑刚触及壶身就被震飞。茶壶突然剧烈摇晃,壶盖\"砰\"地掀开,喷出的雾气在空中凝成初代神农的身影。
\"后来者。\"初代的声音带着壶鸣般的回响,\"见壶如见我。\"
影像展示的真相令人震惊:当年初代发现茶蚀无法根除,便铸造了这把煮天壶,想将天下茶修的七情六欲炼成解药。但壶成之时,他悲痛地发现——
\"壶嘴即入口,壶把即出口。情志入壶易,纯粹出壶难。\"
初代最终没能取出解药,反而将自己也炼进了壶中。画面最后,初代将七颗茶种投入壶内,壶嘴自动封闭,从此成为无嘴之壶。
\"所以蜃楼城......\"白芷的声音发抖,\"其实是煮天壶的内壁?\"
仿佛回应她的疑问,整座城池突然扭曲变形。街道变成壶内螺旋纹路,房屋化作壶壁气泡,而众人所在的位置,正是壶底沉积的茶渣区!
壶底突然渗出黑色茶汤,转眼漫过脚踝。汤中浮现出七个漩涡,每个漩涡中都站着一名与陆荼相貌相似的\"壶灵\"。
\"七情关卡。\"为首的壶灵开口,\"欲取壶嘴,先渡情劫。\"
第一个漩涡突然扩大,将陆荼吞没。他发现自己站在黑水崖上,母亲正被茶藤贯穿心口。与记忆不同的是,这次母亲向他伸出手:
\"荼儿,救我......\"
陆荼的茶剑刚要斩断茶藤,突然想起母亲临终的嘱托——\"不要被过去束缚\"。他收剑后退,幻象轰然破碎。
第二个漩涡中是阿椿。她看见红药被蛛丝缠绕,腹部隆起的花蛛胎儿正在啃食她的内脏。就在净秽刀要刺下的瞬间,阿椿突然调转刀锋:\"姐姐不会求饶!\"
六个幻象接连破碎,唯有第七个漩涡纹丝不动。那里站着初代神农本人,手中捧着半颗晶莹的茶种:
\"最后一个问题——茶道为何?\"
陆荼凝视初代手中的茶种。那不是普通茶种,而是融合了七情六欲的\"道种\"。历代茶修都在追寻的答案,此刻就在眼前。
\"茶道非道。\"陆荼突然开口,\"就像煮天壶本无嘴。\"
他指向壶壁上的螺旋纹路:\"道在攀登的过程,不在壶嘴的终点。\"
初代的身影突然模糊,化作七缕茶气没入陆荼心口的七颗茶种。与此同时,壶底剧烈震动,沉积多年的茶渣纷纷剥落,露出底部隐藏的机关——
七颗凹槽,正好对应七颗茶种!
\"原来如此。\"阿椿的玉蛛突然跳入其中一个凹槽,\"七情归位,壶嘴自现。\"
当陆荼放入最后一颗茶种时,整把煮天壶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壶嘴和壶把同时从壶身长出,喷出的不再是雾气,而是纯净的茶露。
露水洒在那些被茶藤缠绕的茶修身上,他们胸口的茶花纷纷脱落,重新长出健康的茶芽。
壶嘴完全成型的刹那,一道红影从壶口飞出。红药的身体在半空舒展,腹部的隆起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朵七色茶花纹身。
\"妹妹。\"她轻抚阿椿的脸颊,\"这次是真的回来了。\"
令人惊讶的是,红药手中捧着半颗晶莹的茶种——与陆荼的七颗茶种拼合,正好组成初代神农最后缺失的\"本命茶种\"。
\"壶中千年,我终于明白......\"红药将茶种按在阿椿眉心,\"初代分离的不是茶祖,而是自己的执念。\"
玉蛛突然从莲印中跳出,与茶种融合成一枚茶针。针尖所指之处,蜃楼城的幻象逐渐消散,露出真实的海岸线——那里矗立着一座朴素的草庐,门楣上挂着\"煮茶居\"的木牌。
草庐内的陈设简单得令人意外:一张茶案,两个蒲团,墙上挂着无嘴茶壶的草图。案几上摊开的笔记记载着惊人真相:
\"今日方悟,茶蚀非外毒,实乃我心魔所化。斩祖易,斩心难,故铸此壶......\"
笔记戛然而止,最后几页被人撕去。红药从袖中取出残页,拼凑出完整内容:
\"七情为引,六欲为柴,自煮己心,方得真茶。\"
阿椿突然指向墙角——那里静静放着一把茶铲,铲柄上刻着\"南岭\"二字。
\"下一站......\"陆荼拾起茶铲,\"是南岭茶冢?\"
茶铲突然发光,在墙上投射出地图:南岭群山中,七座茶冢呈北斗状排列,每座冢前都插着相同的茶铲!
离开前,陆荼将煮天壶缩小收入怀中。壶嘴滴落的茶露在海滩上汇成小溪,溪水中游动着无数细小的茶苗。
\"壶中千年积蓄的茶精。\"白芷小心收集着,\"能解七十二岛主身上的茶蚀。\"
红药站在海边,长发被咸湿的海风吹起。她腹部的茶花纹身突然发光,在沙滩上勾勒出完整的茶脉图——七条主脉从东海出发,最终都汇聚到南岭。
\"茶脉归一之处......\"银辉的星灯照亮山脉中心,\"就是初代真正的埋骨地。\"
赤霄磨砺着新得的茶铲:\"这次该挖出所有秘密了。\"
陆荼心口的七颗茶种突然融合,化作一片完整的茶叶纹。纹路中流转的不再是单纯的金绿,而是包含七种意境的茶道真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