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秋,你有空做两床被子,棉布和棉花都在这。”
“嗯,我晚上收了工就做。”
“那什么,一床我盖,一床你留着盖。”
刘静秋好像没听清一样,瞪大了眼睛。
“我下乡的时候带了被子……”
梁满仓一抬手,让她别说话。
“打住,你那被子硬的跟石头一样,现在天热还好,过两天入了秋,你别冻死在我家炕上。
还有,牙刷我买了两套,咱俩一人一套……”
“满仓哥,牙刷我也有。”
“有啥啊?你的牙刷毛都没了,就剩一根棍子,咋用?”
“哦……”
“还有你的毛巾窟窿眼比脸都大,剪一剪当抹布使,我买了两条新的。”
“肥皂也买了两块,咱俩一人一块。”
刘静秋的眼眶发红,跟小兔子一样。
“满仓哥,我用碱面就行。”
“让你用就用,哪那么多废话。那两个塑料盆你拿着用,一个洗澡一个洗屁……算了。你自己分配。”
刘静秋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满仓哥,等我年底算了工钱,还给你。”
“别整那死出,你住我家,总不能我天天穿金戴银,你穿的破破烂烂吧?到时候别人肯定戳我脊梁骨,影响我的光辉形象。”
梁满仓不会安慰人。
这一说,刘静秋哭的更大声。
“我在城里,衣服都穿我哥剩下的、牙刷也是捡他不要的,盖的被子都是他不要的褥子……我从来没穿过用过新的……呜呜呜……”
刘静秋这么一哭,梁满仓心乱如麻,只能厉声喝道:
“停!以后在我面前不准哭!”
刘静秋的眼睛像是装了开关,眼泪立刻止住。
梁满仓看着梨花带雨的刘静秋,突然又有些后悔,这样对一个孤苦伶仃的女孩子是不是太过分了?
算了,事儿上见吧。
“这些糖你收到柜子,该吃就吃、该喝就喝,别哪天营养不良躺炕上让我伺候。”
“哦。”
“行了,收拾收拾,把饭做好我待会回来吃。”
梁满仓说完便把水果糖、红糖分出来一半,装到牛皮纸袋。
“顺子,别看热闹啦,去你家。”
“好嘞。满仓哥,你咋对刘知青这么好咧?不会是想娶人家当老婆吧?”
“放屁,没影的事儿。”
其实梁满仓之所以对刘静秋好,是因为她在汽车上替她解了围,说明这人心不坏。
另外就是同情,感同身受的同情。
梆硬的棉被、满是补丁的衣服、露出大脚趾的鞋子,无不说明她在家里的地位多么卑微。
反正还要不要继续当血包那是她自己的事儿,能捎带手帮一把就帮一把。
“小兔崽子,你还知道回来啊?”
在门口来回转悠的赵有田见赵福顺推着板车,登时就像是踩了尾巴的兔子,唰的一声跳起来。
抽出腰间的红色皮带就冲过来,准备朝赵福顺身上招呼。
赵福顺也机灵得很,扔了板车就跑。
“娘,赵有田要杀人呐!”
陈美莲闻声赶忙跑出来,把赵有田拦腰抱住。
“赵有田,你昨天还没打够?要打你连我一起打,打完我就带顺子单独过,你有能耐自己过!”
“撒手!”
“不撒!”
“撒手,我检查一下板车。”
“不打了?”
“打要是有用,老子一天打三顿。”
陈美莲松了手,赵有田便蹲在地上检查板车。
板车在农村可是好物件儿,尤其是好木匠打出来的板车,拉起来不费劲。
而赵有田的板车就是找当地最有名的潭木匠打的,足足花了八十多元。
“咋一股鱼腥味?”
“有田叔,昨天我跟顺子去清水河溜达,发现一个鱼窝子。我俩就买了个渔网,抓了一车鱼。”
梁满仓说完就把手里的牛皮纸袋递到陈美莲的手上。
“婶子,这是咱买的水果糖红糖,您拿着。”
“唉,这孩子真好。”
梁满仓又从兜里掏出一包大前门,塞到赵有田的前胸口袋。
“有田叔,揣着办事儿使。”
“满仓出息了啊!”
梁满仓笑了笑,朝跑到百米之外的赵福顺招了招手。
“顺子过来。”
“不过去,赵有田吃枪药哩,我可不触那个霉头。”
赵有田无奈叹了口气。
人比人气死人。
“这小瘪犊子啥时候能跟你一样出息。哎,早知道这样,当初就把他尿桶里憋死得了。”
“顺子你过来,有田叔不打你。”
“真的?喂,赵有田,是不是真的啊?”
赵福顺见赵有田点点头,这才慢慢蹭到梁满仓的身后,从兜里掏出六张大团结。
“娘,满仓哥给我的分红,六十元,你给我存着娶老婆。”
陈美莲和赵有田愣住了,竟然不知道该用哪只手去接。
“顺子,你是不是做了啥坏事?你现在跟爹说还来得及。”
“就是啊顺子,娘宁肯你天天躺炕上发呆,也不想你当劳改。”
“娘,你说啥呢?这真是满仓哥给我的分红,不信你问他。”
梁满仓冲惊慌失措的老俩口点点头。
“叔婶子,顺子说的没错,鱼都卖给公社的韩老二,不信你俩抽空去看看。”
梁满仓虽然这两天变化有点大,但要说他不走正道,赵有田打死也不信。
“满仓,谢谢你啦,有啥事还想着顺子。”
“顺子是帮我忙呢,这钱都是他应得的。有田叔,你们的家事儿我本来不应该多嘴,但顺子跟我处的跟亲兄弟一样,该说我还是得说。”
“你说满仓,叔听着。”
“你别看我笨嘴笨舌,但我心里清楚得很。顺子现在能担事儿,你们老俩口就放心让他去干。
年轻人嘛,只要不违法犯罪、不祸祸人,就多趟趟,没坏处。”
赵有田心脏突突直跳。
说话跟机关枪似的,还笨嘴笨舌?
比大队书记都能说。
“唉,满仓,叔求你件事儿。以后帮叔把一把顺子,跟着你我放心。”
“行嘞,以后有啥事我带着他。”
梁满仓让开身子,把顺子顶到前头。
“婶子,这钱你还不拿着?”
陈美莲擦了擦眼泪,把钱接过去。
“我们家顺子出息啦,出息啦。”
梁满仓回到家,便把猎枪背篓收拾收拾,准备第二天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