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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线交汇

修真界渡劫被天雷劈得神识碎裂;

凡人王朝药铺学徒熬药时炉鼎炸裂;

未来废墟实验舱中我挣扎着醒来。

三个世界的我同时胸口剧痛咳出鲜血。

抬头望去,天穹裂开,血红的倒计时悬于所有时空之上——

72:00:00。

修真界,千仞峰顶。

罡风如刀,刮过裸露的岩石,发出呜咽般的锐响。我盘膝坐在峰顶唯一一块稍微平整的巨岩之上,身下是万丈深渊,翻腾的云海在更下方涌动,像一片铅灰色的怒海。头顶,劫云早已不是寻常的铅灰或墨黑,而是一种令人心悸的、翻滚不休的深蓝,如同凝固的、蕴藏着无尽毁灭的电子海洋。那里面没有雷光闪烁酝酿,只有纯粹的、冰冷的蓝,蓝得发黑,蓝得让人骨髓生寒。

它悬在那里,沉默地旋转、扩张,像一只巨大的、毫无生机的机械眼瞳,漠然地俯视着下方渺小的我。

来了。我心中默念,舌尖顶住上颚,一股精纯的真元瞬间自丹田汹涌而起,沿着熟悉的周天路径奔腾咆哮。道基深处,那枚由纯粹剑意凝聚、日夜淬炼的金丹滴溜溜急转,散发出熔金般炽热的光芒,仿佛一颗微缩的太阳,试图对抗那覆盖天穹的冰冷之蓝。

然而,就在真元鼓荡到巅峰,护身罡气即将透体而出的刹那,异变陡生!

嗡——!

一声并非来自双耳,而是直接在我识海深处炸开的、尖锐到无法形容的蜂鸣撕裂了整个世界!那不是声音,更像是一把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我的灵魂深处,带来瞬间的空白与剧痛。眼前的一切——呼啸的罡风、翻腾的铅云、脚下的危崖——猛地一顿,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按下了暂停键。

风,凝固在空中,保持着上一刻狂舞的姿态,变成透明的、僵硬的冰雕。一片被狂风卷起的枯叶,就那样诡异地悬停在我面前三尺之处,边缘清晰得纤毫毕现,连叶脉都看得清清楚楚,仿佛时间在此刻彻底冻结。

紧接着,那覆盖整个天穹的深蓝劫云核心,猛地向下一沉!一道刺目的蓝白电光,如同宇宙间最精准的裁决之矛,毫无花巧,毫无征兆,撕裂了凝固的空气,带着审判一切的冷酷意志,直直朝我天灵盖贯落!那不是自然界的雷霆,它没有蜿蜒的枝杈,没有震耳欲聋的轰鸣前奏。它就是一道纯粹的、笔直的、由纯粹毁灭能量构成的光柱,速度快到超越了思维。

喝!生死一线,我喉间爆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护体罡气应激而发,瞬间在头顶凝成一面厚达尺许、流动着古老符文的光盾,试图硬撼这非自然的“天罚”。

光矛与光盾悍然对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高频的“滋滋”声,像是亿万只电子昆虫在疯狂啃噬。光盾上的符文剧烈闪烁、明灭,仅仅支撑了不到一个呼吸,便在刺耳的爆裂声中轰然破碎,化作漫天飞溅的蓝色光屑!破碎的光屑并未消散,反而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金属粉末,瞬间被那蓝色的光矛吸附、吞噬,使它显得更加凝实、更加冰冷无情!

巨大的冲击力穿透破碎的护盾,狠狠砸在我的头顶百会穴!仿佛一柄烧红的巨锤砸中了天灵盖,眼前金星乱迸,继而彻底陷入一片令人绝望的漆黑。全身的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五脏六腑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揉搓、撕裂!道基深处那枚光芒万丈的金丹,猛地一黯,旋转骤然变得滞涩无比,仿佛被无形的锁链捆缚,光芒明灭不定,似乎随时可能彻底熄灭。

噗!一口滚烫的鲜血再也压抑不住,猛地从我口中喷出。那血液在凝固的空气中并未洒落,反而诡异地悬浮着,每一滴血珠表面,都清晰地倒映着那道冷酷无情的蓝色光矛,以及光矛顶端那不断闪烁、跳动的、由细小光点组成的冰冷文字:

警告:未授权能量峰值!协议:诛邪!权限验证:拒绝!

冰冷的文字,如同死亡的宣告,烙印在每一滴悬浮的鲜血之中。

剧痛和冰冷的警告如跗骨之蛆,啃噬着我的神智。意识在混沌的黑暗深渊中沉浮、挣扎,仿佛一艘随时会被怒涛撕碎的小船。就在这濒临彻底崩溃的边缘,一股源自灵魂本能的、极其微弱的牵引力,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丝稻草,猛地从意识深处传来!

那感觉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来自我自身存在的核心——道基深处,那枚光芒黯淡、濒临破碎的金丹旁边!

嗡…嗡……

一种低沉的、仿佛来自亘古洪荒的震动,带着青铜独有的苍凉与厚重,自我的丹田气海深处,穿透了肉身的阻隔,清晰地传递到我的每一寸意识之中!是它!那枚自无名古墓中所得,无论经历多少凶险都始终贴身收藏、来历神秘的青铜骰子!

这震动并非攻击,更像是一种古老的共鸣,一种在绝境中被唤醒的、微弱却坚韧的呼唤。它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奇迹般地穿透了那蓝色光矛带来的毁灭性能量压制,穿透了那几乎要将我灵魂撕裂的剧痛,像一盏在无边黑暗中亮起的微灯。

我的意识,被这微弱的青铜震鸣死死拽住了一丝清明。

骰子……一个模糊的念头在混沌中艰难地凝聚,……牵引……哪里?

就在这意念闪过的刹那,那股源自青铜骰子的奇异牵引力骤然增强!它不再仅仅是震动,而是化作了一股难以抗拒的、撕扯灵魂的力量!

嗤啦——!

仿佛无形的布帛被强行撕裂!我感觉自己的意识核心,那凝聚了毕生修为、记忆与“我”之存在的本源,被这股源自骰子的力量猛地一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比肉身凌迟更恐怖千百倍的剧痛瞬间席卷了残存的感知!

我的意识,或者说构成“凌霄”这个存在最核心的那一部分“神识”,在这股蛮横的撕扯下,硬生生分裂了!

一部分,依旧死死锚定在千仞峰顶那具被蓝色光矛贯体、濒临破碎的肉身之中,承受着无尽的雷殛与数据洪流的冲刷。

而另一部分……则被那枚青铜骰子散发出的苍凉震动,强行拖拽着,投入了一片急速旋转、光怪陆离、无法理解的混沌漩涡!漩涡中充斥着破碎的、飞速闪过的画面和声音的碎片:鼎沸的人声、草药的苦涩气味、炉火的温热、沉重的疲惫感……这些碎片像无数锋利的刀刃,切割着被撕扯出的这一缕意识。

剧烈的眩晕和撕裂感,如同永无止境的风暴,要将这缕残存的意识彻底撕成齑粉。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那狂暴的撕扯感和光怪陆离的碎片洪流骤然消失。

沉重的坠落感传来。

砰!

我重重地摔落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尘土混合着浓烈的药草气息扑面而来,呛得我猛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牵动着胸腔深处尚未平息的剧痛。

意识像是被灌满了沉重的铅水,昏沉得几乎无法思考。身体的感觉更是陌生得可怕——虚弱、无力,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大病,骨骼酸软,肌肉沉重得抬不起来。这具身体……孱弱得可怜,体内空空荡荡,别说金丹真元,连一丝内息的痕迹都感受不到,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沉重。

视野模糊地聚焦。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粗糙的、带着深深裂痕的青砖地面。几片枯黄的、被踩踏得不成样子的药草叶子沾在砖缝里。鼻端萦绕的是浓得化不开的草药混合气味,苦涩中带着陈腐,还有一种柴火燃烧后特有的烟火气。

我挣扎着,用这具陌生而虚弱的身体,艰难地抬起头。

这是一个狭小、阴暗、堆满了杂物的房间。角落里堆着高高的、用麻绳捆扎好的干草药捆,散发出陈年的气味。墙壁被烟火熏得发黑,上面挂着几串风干的药果和兽骨。房间中央,是一个半人高的、用粗糙黄泥糊成的灶台,灶膛里还有暗红的余烬在微微闪烁,散发出微弱的热量。一口硕大的、黑黢黢的药罐子正架在灶上,罐口冒着丝丝缕缕带着浓重药味的白色蒸汽。

灶台旁边,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打了好几块补丁的粗布短褂的身影,正背对着我,佝偻着腰,用一把破旧的蒲扇,对着灶膛口有气无力地扇着风。每一次扇动,都带起一股细小的灰烬,扑在那人同样满是补丁的裤腿上。

唔…咳咳…我喉咙发干发痒,忍不住又咳了两声,声音嘶哑得厉害。

那佝偻的背影猛地一顿,停下了扇风的动作。他缓缓地、极其吃力地转过身来。

一张脸。

一张属于“凌霄”的脸。

只是这张脸,年轻了许多,大概只有十六七岁的模样。但那份属于少年的稚嫩,却被一种过早降临的、深重的苦难彻底磨蚀掉了。面色是长期营养不良的蜡黄,颧骨高高凸起,眼窝深陷下去,布满了浓重的、挥之不去的疲惫阴影。嘴唇干裂,毫无血色。唯有那双眼睛,尽管深陷在疲惫的眼眶里,却依旧残留着一丝与这具身体极不相符的、属于猎食者的锐利本能,但此刻,这锐利也被沉重的劳役和绝望深深掩埋,只剩下死水般的麻木和认命。

他看着我,眼神空洞,带着一丝被打扰了工作的麻木和不耐烦。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件无足轻重的杂物,或者……另一个同样麻木的、被生活压垮的倒霉蛋。

醒了?少年“凌霄”的声音干涩沙哑,如同砂纸摩擦,醒了就赶紧起来干活。王掌柜说了,这锅‘七返火灵丹’的底火不能断,天亮前必须熬到‘七返’的火候,不然这个月的工钱就别想了。”他顿了顿,用那双疲惫至极的眼睛瞥了一眼灶膛里将熄未熄的火星,又瞥了一眼堆在墙角的柴堆,“柴不多了,省着点扇。我去后院再劈点。”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说完,他不再看我,或者说,不再看这具身体。他艰难地直起那似乎永远也直不起来的腰,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顿地绕过灶台,推开一扇吱呀作响、布满油污的木门,身影消失在外面更深的黑暗里。

门开合的瞬间,一股深秋夜间的寒气夹杂着后院泥土和腐败落叶的气味涌了进来,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七返火灵丹?熬药?工钱?

这些词汇如同生锈的钝刀,在我混乱的脑海中搅动。我是凌霄!修真界赫赫有名的剑修!此刻应该在千仞峰顶对抗那诡异的蓝色天劫!怎么会在这里?在一个凡俗的、肮脏的药铺里,成为一个熬药的学徒?还被另一个同样叫“凌霄”的少年如此麻木地使唤?

荒谬!绝顶的荒谬!

一股强烈的屈辱和愤怒猛地冲上心头,试图驱动真元,将这该死的幻境连同这具孱弱的身体一同碾碎!然而,意念甫动,回应我的只有丹田处一片死寂的空虚。别说真元,连一丝气感都无。这具身体,虚弱得连站直都感到费力,手臂酸软得如同面条。

呃啊…尝试凝聚精神带来的反噬,是头颅深处一阵尖锐的刺痛,仿佛有钢针在搅动脑髓。千仞峰顶被蓝色光矛贯穿、神识被撕裂的剧痛,仿佛跨越了时空的阻隔,再次清晰地烙印在这具凡躯之上。

我踉跄了一下,手扶住冰冷的灶台边缘才勉强站稳。粗糙冰冷的触感从掌心传来。黑黢黢的药罐里,粘稠的深褐色药汁在余火的微温下,极其缓慢地鼓起一个气泡,又无声地破裂,散发出更加浓郁刺鼻的苦涩气味。

这令人作呕的气味,这虚弱无力的身体,这破败肮脏的环境……一切的一切,都在疯狂地嘲笑着我过往的一切——引以为傲的修为,叱咤风云的经历,都成了泡影。

幻觉!一定是那蓝色雷霆制造的幻境!心魔劫!我咬着牙,指甲深深掐进灶台冰冷的泥坯里,试图用疼痛唤醒自己,或者打破这该死的“梦境”。

然而,指尖传来的只有泥坯的粗糙和冰冷,以及身体真实的、沉重的疲惫感。太真实了。这空气里的药味、烟味,这身体的虚弱、酸痛,这少年“凌霄”眼中那深入骨髓的麻木……真实得令人绝望。

就在这屈辱、愤怒和混乱的思绪如同毒蛇般啃噬我的时候,一股微弱却异常清晰的灼热感,猛地从我胸前贴身衣物之下传来!位置,正对着心脏!

那感觉……似曾相识!如同千仞峰顶,那青铜骰子发出牵引震动时传来的苍凉共鸣!只是此刻这灼热感更加内敛,带着一种玉石般的温润,却又蕴含着某种焦灼的悸动!

我猛地低头,顾不上身体的虚弱,几乎是粗暴地撕扯开自己同样破旧单薄的衣襟。

一抹温润的、带着血沁的玉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映入眼帘。一根簪子。样式古朴简洁,通体是上好的羊脂白玉,簪头雕琢成一朵含苞待放的玉兰,簪身靠近末端的位置,有一缕极其自然、如同活物般流淌的、触目惊心的深红血沁。此刻,那血沁的部分,正散发着微弱却清晰的、温润的红光,如同活过来的血管,一跳,一跳,传递着滚烫的热度!是血玉簪!叶青璃从不离身的血玉簪!它怎么会在这里?在这个凡俗学徒的身上?

指尖触碰到簪身,那股温润的、带着叶青璃气息的灼热感瞬间变得强烈,仿佛顺着指尖的皮肤直抵心脏。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和温暖,伴随着巨大的疑惑和恐慌,瞬间淹没了我的意识。青璃……她怎么样了?这簪子……这诡异的牵引……

啪嗒!

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水珠滴落的声响,就在我眼前响起。

我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目光落在药罐口不断升腾的白色蒸汽上。那蒸汽原本只是模糊地扭曲着空气,但在这一刻,在血玉簪那微弱红光的映照下,就在我眼前不到一尺的地方,那翻滚的蒸汽……凝固了!

不,不仅仅是凝固。构成蒸汽的无数微小水汽颗粒,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瞬间定格、放大!我甚至能“看”到它们晶莹剔透的轮廓。而就在这被定格的蒸汽幕布之后,透过那朦胧扭曲的蒸汽,药罐那黝黑、沾满药渍的表面,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荡开了一圈涟漪!

涟漪中心,那粗糙的罐体表面,清晰地倒映出一张脸!

一张绝对不属于这具凡俗学徒身体的脸!

剑眉斜飞入鬓,鼻梁挺直如峰,薄唇紧抿,线条冷硬如刀削斧凿。最令人心魂俱裂的是那双眼睛!深不见底,锐利如鹰隼,蕴藏着历经生死磨砺的锋芒、俯瞰众生的孤高,以及此刻无法掩饰的、如同困兽般的震惊和一丝……属于修真大能的、睥睨万物的冷酷!

那是我的脸!是修真界凌霄的脸!

呃!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心脏!无法形容的恐惧和荒谬感瞬间攫住了我!眼前猛地一黑,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胃部一阵翻江倒海般的痉挛!千仞峰顶的剧痛、神识撕裂的恐惧、此刻倒影中那属于另一个时空的“自己”……所有的一切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毁灭性的洪流,冲击着我这具凡躯脆弱的神经!

噗——!

一口滚烫的鲜血,再也无法抑制,猛地从我口中喷出!猩红的血雾喷洒在冰冷的灶台表面,泼溅在漆黑的药罐上,如同绽开了一朵朵刺目的、绝望的罂粟花。浓烈的血腥味瞬间盖过了草药的苦涩。

身体的力气仿佛随着这口血被彻底抽空,我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直直地向后倒去。视线在眩晕中模糊、旋转,最后定格的画面,是头顶那同样被烟火熏得黢黑、布满蛛网的房梁。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秒,一种更加恐怖、更加宏大的变化,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整个世界!

嗡——!!!

一种无法确定来源的、低沉到超越听觉极限的嗡鸣,如同来自宇宙洪荒的丧钟,骤然敲响!这声音并非作用于耳膜,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深处,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令人窒息的威压!

整个药铺,不,是目之所及的一切——粗糙的墙壁、堆放的药材、燃烧的余烬、喷溅的鲜血、甚至空气中漂浮的尘埃——都在这一刻,诡异地、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覆盖天地的巨手,在疯狂地摇晃着这个世界!

眼前的一切,光线、色彩、轮廓……开始飞速地扭曲、拉长、变形!如同被投入沸腾水中的倒影,又像是一幅被顽童肆意撕扯的陈旧画卷!墙壁的纹理像活过来的蚯蚓般蠕动,药草的边缘闪烁出刺眼的马赛克状光斑,连我喷溅在药罐上的那滩鲜血,都开始褪色、模糊,边缘如同信号不良的影像般不断闪烁、抖动!

整个世界,正在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方式,失去它的“实体感”,显露出其下冰冷的、数据构成的本质!

不……一个绝望的音节卡在喉咙里,无法发出。

就在这万物崩解、意识沉沦的深渊边缘,我的目光,或者说,这具身体最后残存的感知,穿透了那扇被少年“凌霄”推开的后门缝隙,投向了外面那方小小的、被高墙围困的夜空。

然后,我看到了。

深沉的、墨蓝色的天穹,像一块巨大的、冰冷的玻璃,无声地、平滑地裂开了!

一道巨大到无法想象的、边缘流淌着熔岩般炽烈血光的裂痕,横贯了整个视野所能及的天幕!它撕裂了星辰,撕裂了云层,撕裂了这虚假人间的一切伪装!

而在那血光流淌的、深不见底的裂痕中央,冰冷、巨大、如同用亿万生灵的鲜血书写的数字,无声地浮现,散发着裁决一切的、无情的红光:

【72:00:00】

那红光,如同死神的凝视,烙印在我沉沦的意识深处。

黑暗彻底降临。

冰冷。

粘稠。

滑腻。

意识像是沉在万载寒冰的底部,被一种滑腻冰冷的液体包裹着,每一次试图上浮,都带来窒息般的沉重感和刺骨的寒意。身体的感觉极其诡异,沉重得如同灌满了水银,却又感觉不到四肢的具体存在,只有一种无处不在的、令人作呕的粘稠包裹感。每一次呼吸都异常艰难,吸入的不是空气,而是冰冷的、带着浓烈消毒水气味的液体,它们涌入鼻腔,灌入肺部,带来火辣辣的刺痛和溺水般的绝望。

呃……嗬……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嗬嗬声,每一次抽动都牵动着胸腔深处剧烈的闷痛。

眼皮重逾千斤,每一次试图掀开,都像是要撕裂粘连的眼睑。唯有听觉,在无边粘稠的冰冷中,率先捕捉到一些断断续续、仿佛来自遥远地底的声音:

【滋……单元……7……号……维生液……低于……阈值……】

【滋……生命体征……剧烈波动……神经……异常放电……】

【警告……意识……苏醒……波动……超出……预设……参数……滋……】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断断续续,毫无情感,像生锈的齿轮在摩擦。

苏醒?波动?

这两个词如同微弱的电流,刺激着我混沌的意识。苏醒?谁在苏醒?是我吗?波动……什么波动?千仞峰顶……那撕裂神识的剧痛……蓝色光矛……【权限不足】……

混乱的记忆碎片如同海底翻涌的淤泥,带着尖锐的棱角,狠狠刺穿着我的意识。剧烈的头痛再次袭来,比在药铺时猛烈十倍!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在颅内疯狂搅动!

啊——!一声无声的嘶吼在意识中炸开!剧烈的痛苦如同最后的催化剂,赋予了我冲破束缚的力量!

哗啦——!

粘稠冰冷的液体被猛地搅动!我用尽全身残存的、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猛地从这令人窒息的“水牢”中坐了起来!

粘稠的、散发着微弱蓝绿色荧光的液体顺着头发、脸颊、赤裸的胸膛流淌下来,滴滴答答地落回身下的“水池”中。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了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激起一片鸡皮疙瘩。肺部火辣辣地剧痛,我张开嘴,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喷出大量散发着消毒水气味的粘稠液体,溅落在身前冰冷的金属舱壁上。

视野模糊,残留的粘液糊住了眼睛。我粗鲁地用手背抹了一把脸,甩掉遮挡视线的液体和滑腻感,终于看清了周遭。

一个狭小的、完全由冰冷金属构成的圆柱形空间。内壁光滑,泛着哑光的银灰色,上面布满了细密的、如同电路板纹路般的凹槽。正前方,是一整块弧形的、厚厚的透明材质——是观察窗?此刻,窗外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凝固的、令人窒息的黑暗。只有舱内壁上镶嵌的几排微型指示灯,散发着幽绿、暗红或惨白的光芒,如同黑暗中窥视的兽瞳,冷漠地注视着我。

我正浸泡在一种散发着微弱蓝绿色荧光、粘稠如油、冰冷刺骨的液体中。这液体几乎填满了大半个圆柱形空间,只留下头部勉强露在外面。身下,是同样冰冷的金属躺板。

维生舱。一个词如同冰冷的子弹,射入我的脑海。绝不是什么舒适的地方,更像是一个高科技的棺材。

意识稍微清晰了一些,千仞峰顶的雷劫,药铺学徒的绝望……两个截然不同、却都无比真实的“经历”如同两股洪流,在脑海中疯狂碰撞、撕扯!哪个是真?哪个是幻?或者……都是真的?神识分裂?

剧烈的头痛再次袭来,伴随着强烈的眩晕和恶心。我低下头,双手死死抓住冰冷的金属舱壁边缘,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试图对抗这要将灵魂撕裂的混乱。

就在我低头喘息,目光无意间扫过自己浸泡在粘稠液体中的赤裸胸膛时,我的动作猛地僵住了。

胸口正中,心脏的位置。

皮肤之下,清晰地透出两点微弱却异常执拗的光芒!

一点,是苍凉的青铜色,光芒内敛而厚重,带着亘古洪荒的气息,仿佛一枚古老的印玺烙印在血肉之中。它微微地、缓慢地脉动着,每一次脉动,都让我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奇异的牵引和共鸣。

另一点,紧挨着青铜光芒,是温润的、带着一丝血色的玉白。那光芒柔和,却蕴含着一种焦灼的悸动,如同风中残烛,顽强地燃烧着,传递着熟悉的、令人心颤的温暖。

青铜骰子!血玉簪!

它们……它们竟然以这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存在于这具身体之内?或者说,存在于我的灵魂本源之中,跨越了时空和躯体的阻隔?

指尖颤抖着,不受控制地抚上胸口那两点微弱光芒的位置。皮肤冰冷,但光芒透出的地方,却清晰地传来两种截然不同的温度:青铜的苍凉微温,血玉的焦灼滚烫。

就在我的指尖触碰到那血玉光芒的瞬间——

嗡!

一股强烈的、带着灼痛感的悸动,猛地从血玉光芒处爆发开来!仿佛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了心脏!

唔!我闷哼一声,身体剧烈地一颤,几乎再次跌回那冰冷的液体中。

紧接着,那青铜光芒也骤然亮起!苍凉的震动感穿透皮肉,直抵灵魂深处!与血玉簪的灼热悸动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奇异的共振!

这股共振的力量是如此强大,如此蛮横!它无视了肉体的阻隔,无视了时空的界限,如同一道无形的冲击波,狠狠撞向我意识的最深处!

轰——!!!

意识仿佛被投入了万钧雷霆的核心!千仞峰顶被蓝色光矛贯穿的剧痛!药铺后院那口鲜血喷出的虚弱与绝望!两种来自不同时空、却同样撕心裂肺的痛苦,被这青铜与血玉的共振无限放大、叠加!如同两柄烧红的巨锤,从两个方向,同时狠狠砸在我的灵魂之上!

噗——!!!

无法形容的剧痛瞬间冲垮了所有防线!一口滚烫的鲜血,如同压抑了千万年的火山熔岩,猛地从我口中狂喷而出!猩红的血液泼洒在眼前冰冷的金属舱壁上,又顺着光滑的表面缓缓流淌下来,在幽暗的指示灯映照下,反射出妖异的光泽。

身体的力量被彻底抽空,我无力地向前栽倒,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金属舱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温热的血液顺着额角流下,混合着冰冷的维生液,带来一种怪异的温热与冰寒交织的触感。

意识在剧痛的浪潮中沉浮,濒临彻底涣散的边缘。就在这模糊的视野里,我透过额前滴落的血珠和粘稠的维生液,看到了正前方那巨大弧形观察窗外,那片凝固的、死寂的黑暗。

黑暗,裂开了。

无声无息,平滑得如同被最锋利的水晶划开。一道巨大到横贯整个视野的裂痕,在深沉的黑暗背景上骤然显现!裂痕的边缘,流淌着与药铺学徒所见一模一样的、熔岩般炽烈粘稠的血光!

而在那血光流淌的裂痕中央,冰冷、巨大、如同宇宙墓碑般的数字,带着毁灭一切的窒息感,无声地烙印在无边的黑暗之上:

【72:00:00】

那血红的数字,仿佛拥有实体般的重量,狠狠砸在我的眼球上,砸进我的灵魂深处!它不仅仅是一个倒计时,更像是一个冰冷的宣判,一个覆盖所有时空、所有“我”的终极枷锁!

嗬…嗬……喉咙里发出无意义的抽气声。额角的血混着维生液流进眼睛,带来一阵刺痛和视野的猩红模糊。身体沉重得如同被浇筑在钢铁之中,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肺部撕裂般的疼痛。但比身体更冷的,是心底蔓延开的那片死寂的冰原。

72:00:00。这串数字,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印在每一个沉沦的意识碎片里。

千仞峰顶的毁灭雷光,药铺后院的卑微绝望,还有此刻这维生舱内粘稠冰冷的窒息……三个世界,三个“我”,同时被这血红的倒计时扼住了喉咙。这不是幻觉。那撕裂灵魂的痛苦,那青铜骰子与血玉簪穿透时空的共鸣,还有此刻这舱壁刺骨的冰冷和血腥味,都真实得令人发指。

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我抬起如同灌了铅的手臂。指尖颤抖着,摸索着胸前那两点微弱却顽固的光芒所在——青铜骰子的苍凉微温,血玉簪的焦灼滚烫。它们是唯一的锚点,在这片被宣判的、正在分崩离析的宇宙中。

指尖的触感冰冷滑腻,沾满了维生液和自己的血。就在我的指尖即将再次触碰到那代表血玉簪的温润光点时——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一阵前所未有的、极其尖锐凄厉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在狭小的金属舱内猛然炸响!那声音之高亢,之急促,如同濒死野兽最后的哀嚎,瞬间刺穿了粘稠冰冷的空气,狠狠扎进我的耳膜,直抵大脑深处!

我猛地一颤,几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音浪再次击倒!

几乎在警报声响起的同时,头顶上方,那块原本只显示着幽绿波纹和冰冷参数的弧形舱顶显示屏,所有的数据瞬间消失!屏幕猛地一闪,爆发出刺目的、令人心悸的深红色!如同泼满了鲜血!

一个巨大无比、边缘不断闪烁扭曲的惊叹号【!】占据了整个屏幕中央!在惊叹号下方,一行更加巨大、更加刺目的猩红文字疯狂地跳动着,如同垂死心脏最后的痉挛:

【最高警戒!最高警戒!维度干涉!锚点异常!意识囚笼协议——启动失败!重复!启动失败!源点波动超出阈值!威胁等级:Ω(omega)!执行最终净化预案!倒计时:同步中……】

嗡——!

伴随着这行猩红文字的跳动,整个维生舱,不,是整个我所能感知到的空间,都开始剧烈地、高频地震颤起来!金属舱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固定螺栓发出吱嘎的摩擦声。浸泡着我的粘稠维生液表面,荡开一圈圈混乱的涟漪。头顶惨白的灯光疯狂闪烁,明灭不定,如同垂死者的喘息。

【最终净化】!【Ω级威胁】!

这些冰冷的词汇,带着毁灭一切的决绝气息,如同冰锥刺入我的脊椎!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警报尖啸、红光闪烁和空间震颤中,头顶那块被深红警报覆盖的显示屏边缘,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图标闪烁了一下,如同幽暗水底浮起的气泡。

那图标极其简陋,像是用最原始的像素点勾勒而成——一个极其简化的、侧面的女子头像轮廓。

图标一闪即逝,快得如同错觉。

但就在它消失的瞬间,一个冰冷、机械,却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仿佛自远古尘埃中传来的空洞女声,直接在我的意识深处响起,盖过了所有刺耳的警报:

警告:核心锚点强制唤醒。‘零号档案’…读取…权限…冲突…错误…错误…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干扰的杂音,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熟悉感。

叶青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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