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完成…归一…否则…一起…湮灭!”
那源自白骨大殿深处的婴儿啼哭,裹挟着冰冷的怨念与同归于尽的疯狂,狠狠撞入苏璃的识海!丹纹灼痛欲裂,血玉红光如血,她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跄一步,目光死死锁定大殿那越开越大的门缝,仿佛那里有致命的磁石!
“阿璃!别听它的!”叶红绡的嘶喊被淹没在空间的哀鸣中。她惊蛰剑光狂舞,斩断数道缠绕而来的魔纹锁链,但更多的锁链如同跗骨之蛆,死死缠住她的剑身与手臂!那融合了寂灭道韵的青金寒芒疯狂侵蚀着她的剑气和护体真元,冰冷死寂的力量让她手臂僵硬,动作越来越迟缓。
圆觉魔化的身躯在婴儿啼哭响起的刹那,确实出现了瞬间的凝滞。他赤红魔瞳深处青金星芒剧烈闪烁,脸上掠过一丝极其短暂的、混杂着痛苦与迷惘的挣扎。然而,这挣扎仅仅持续了一瞬!
“嗬…噪…聒!”圆觉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那丝挣扎瞬间被更汹涌的暴戾魔焰吞噬!他鬼爪般的右手猛地一握!缠绕苏璃金红光盾的魔纹锁链青金寒芒暴涨,如同毒龙绞杀!
“咔嚓!”
苏璃勉力支撑的光盾应声碎裂!数道凝练着寂灭之力的锁链尖端,如同淬毒的獠牙,狠狠刺向她的心口、咽喉!死亡的气息瞬间冻结了她的血液!
“不——!”叶红绡目眦欲裂,不顾一切地爆发剑气,试图震开缠身的锁链救援,却被更多的锁链死死拖住,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致命寒芒逼近苏璃!
就在锁链即将洞穿苏璃身体的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道无形的、却沉重到令人窒息的意志,骤然降临!
一直背对众人、全力镇压大殿的青衫背影,猛地抬起了左手!并非指向苏璃或圆觉,而是五指箕张,掌心遥遥对准了这片正疯狂崩塌的空间!
没有惊天动地的光芒,只有他脚下那巨大黑色阵图的银色光纹,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瞬间停止了流淌!紧接着,无数道粗壮如虬龙的银色光流,从阵图四面八方逆流而上,无视重力,无视空间法则,如同亿万条冰冷的银色巨蟒,疯狂地缠绕、攀附上那些正不断崩裂坠落的倒悬骨谷建筑!
“咔!锵锵锵——!”
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与骨骼挤压声爆响!一座正从高空坠落的、由晶莹道骨垒砌的丹房,被数十道粗壮的银色光流死死捆缚在半空!无数崩裂飞溅的骨屑被光流强行按回原位!一座骨桥、一片药圃…整个正分崩离析的倒悬世界,竟被这强行逆流的阵图之力,以一种无比蛮横的姿态,硬生生“钉”在了崩塌的临界点上!
空间的崩溃,被强行延缓了!代价是青衫背影周身散发的磅礴生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仿佛所有的力量都灌注进了这维系破碎空间的阵图之中。他挺直的脊背,第一次显露出难以承受的沉重弧度。
“呃…!”圆觉刺向苏璃的魔纹锁链,在这股骤然降临的、镇压万物的空间伟力下,如同陷入无形的泥沼,速度骤减!锁链上闪烁的青金寂灭寒芒,竟也被那无处不在的银色光纹隐隐压制、削弱!
苏璃死里逃生,剧烈喘息,惊魂未定。她看着那强行维持空间、生机不断流逝的青衫背影,又看向那魔焰滔天、被空间伟力暂时压制的圆觉,最后目光落回白骨大殿那开启的门缝——那里传来的召唤更加急迫、更加疯狂!
“为什么…为什么他还在镇压…”苏璃声音颤抖,充满了混乱与不解,“那东西在叫嚣着毁灭一切,他为什么还要消耗自己…维持这片囚笼?!”
“因为他在等!”一个冰冷、沙哑,带着金属摩擦质感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是圆觉!他缓缓抬起头,赤红的魔瞳死死盯着青衫背影,眼中燃烧的不再是纯粹的暴戾,而是混合了魔性洞察与一丝被寂灭道血污染的诡异清明,“他在等…钥匙…归位!”他的目光猛地转向苏璃,如同盯住猎物的毒蛇,“而你…就是那把钥匙!当归阵…当归阵的核心,从来不是阵眼,而是‘当归’本身!你的命魂,你的躯壳…与那抽屉里的东西,本就是一体两面!只有你主动‘归’入其中,那东西才能完整…才能被他彻底…炼化或封印!” 这并非猜测,而是他吞噬了青金道血后,从其中蕴含的寂灭道韵中强行解读出的碎片信息!
“炼化…我?”苏璃如遭雷击,脸色惨白如纸。婴孩时期被放入冰冷抽屉的记忆碎片,与此刻大殿深处传来的同源呼唤重叠,圆觉的话语如同冰冷的毒刺,狠狠扎入她的认知!难道她存在的意义,就是成为那恐怖胎身的养料或容器?
“放屁!”叶红绡厉声怒斥,惊蛰剑气猛然爆发,终于挣脱了几道锁链的缠绕,“陆青崖!你自己说!这魔物说的是不是真的?!”她剑指那沉默的背影,声音因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而尖锐,“你养着那鬼东西,等着阿璃自投罗网?!回答我!”
青衫背影依旧沉默。只有那抬起的左手,五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维系着这濒临破碎的空间牢笼。他的沉默,在崩塌的轰鸣与婴儿的啼哭中,比任何言语都更令人心寒。
“哈…哈哈…”圆觉发出破碎的怪笑,似乎很满意自己制造的混乱。他猛地一挣,身上暗红与青金交织的魔纹爆发出刺目光芒,竟开始强行对抗那无处不在的空间镇压之力!“他不敢答!也不能答!他的全部意志…都在对抗大殿里的反噬和维系这该死的囚笼!”他鬼爪般的双手缓缓抬起,掌心相对,无数道融合了寂灭道韵的魔纹锁链在他周身疯狂舞动、汇聚!
“既然他不肯放手…那便由本座…替他终结!”圆觉魔瞳中的青金星芒大盛,癫狂与毁灭的欲望彻底压倒了一切,“先毁掉钥匙…再破开这牢笼!让这污秽的一切…归于寂灭!”
“吼——!”
亿万怨魂叠加的尖啸再次炸响!汇聚于圆觉双掌之间的魔纹锁链,不再是分散攻击,而是疯狂地交织、缠绕、压缩!转瞬间,竟凝成一根巨大无比、通体暗红、表面却流淌着冰冷青金星河的…螺旋魔枪!枪尖一点青金寒芒,凝聚着湮灭万物的恐怖道韵,遥遥锁定了气息虚弱的苏璃!枪身未动,散发出的毁灭气息已经让周围被银色光流固定的空间碎片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阿璃!到我身后来!”叶红绡脸色剧变,惊蛰剑横于身前,银白雷光催发到极致,试图构筑最后防线。但她知道,面对这融合了尸解仙道殇之力的寂灭魔枪,她的剑光恐怕连一瞬都挡不住!
苏璃看着那指向自己的毁灭魔枪,又看向那沉默镇压空间、生机不断流逝的背影,再感受着大殿深处越来越急迫、带着同归于尽疯狂的召唤…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难道…真的没有生路了吗?
就在圆觉即将掷出那寂灭魔枪的刹那——
“哇——!!!”
白骨大殿深处,那婴儿的啼哭声陡然拔高了百倍!不再是单纯的怨毒,更带上了一种被彻底激怒的、仿佛源自九幽的极致恶意!
啼哭声爆发的瞬间,整个被强行“钉”住的倒悬骨谷,再次剧烈震荡!这一次,震荡的源头并非空间本身,而是那些构成骨谷的、十万药王弟子的晶莹道骨!
“嗡——!”
无数道细密的、原本流转着淡金生命纹路的骨骼,此刻竟同时爆发出粘稠如实质的漆黑怨气!那怨气冲天而起,瞬间污染了缠绕其上的银色阵图光流!被强行固定的骨谷建筑表面,漆黑的怨气如同活物般蠕动,竟凝聚成一张张扭曲、痛苦、无声呐喊的弟子面孔!十万怨念,被大殿内的胎身彻底引爆!
“噗——!”
一直沉默镇压的青衫背影,在这股源自十万道骨本源的怨念反噬冲击下,猛地向前一倾,再次喷出一大口青金色的道血!他抬起的左手剧烈颤抖,维系空间的银色光流瞬间黯淡、紊乱!
“咔嚓!轰隆——!”
被怨念污染的银色光流再也无法束缚!大片大片的倒悬骨谷建筑轰然崩塌、坠落!空间碎片如同破碎的镜面,四处飞溅!混乱的空间乱流如同无形的利刃,开始切割一切!
而更恐怖的是,随着空间崩塌加剧,那白骨大殿开启的门缝之中,景象陡然一变!
不再是深邃的黑暗,而是一间…熟悉的丹房景象!药香混杂着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景象的核心,正是那格散发着森然寒气的——第三格抽屉!抽屉此刻正缓缓打开,一只苍白、细嫩、却散发着无尽冰冷死气的婴儿小手,正从抽屉深处缓缓探出,朝着苏璃的方向,虚弱而固执地抓握着!
抽屉幻象出现的刹那,苏璃胸前的丹纹和颈间血玉同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共鸣!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无视混乱的空间乱流,牢牢锁定了她!
“归一…归一…”那意念在她脑中疯狂咆哮!
圆觉凝聚的寂灭魔枪,也在这突如其来的空间剧变和怨念冲击下微微一滞。他魔瞳死死盯着大殿门缝中显现的抽屉幻象和那只婴儿小手,脸上癫狂的杀意竟被一种更深的、源自本能的贪婪所取代!那婴儿小手散发的气息,与他体内吞噬的青金道血…同源!
“是…我的!”圆觉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魔枪的目标瞬间从苏璃偏移,直指大殿门缝中的抽屉幻象!他要吞噬那东西!那才是寂灭大道的终极补品!
整个青帝遗冢,彻底陷入了毁灭的漩涡!空间崩塌,怨念冲天,魔枪即将离手,抽屉幻象召唤苏璃!
“就是现在!”叶红绡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不再试图硬挡圆觉的魔枪,也顾不上那召唤苏璃的吸力。在空间乱流最狂暴、圆觉注意力被抽屉幻象吸引的刹那,她将全身仅存的剑元,毫无保留地灌注进惊蛰剑!
“惊蛰——!引雷!”
剑尖并非指向圆觉,而是狠狠刺向脚下那因怨念污染而剧烈波动的黑色阵图核心!
“滋啦——轰隆!”
一道刺破耳膜的霹雳炸响!惊蛰剑引动的并非天雷,而是这方小世界濒临崩溃时逸散的、最狂暴的空间湮灭之力!银白色的毁灭雷光如同狂龙,顺着剑尖狠狠灌入阵图!
“嗡——!!!”
本就紊乱不堪的阵图银色光纹,被这毁灭性的力量彻底引燃、引爆!一个巨大的、由纯粹空间湮灭能量构成的银白色漩涡,以叶红绡的剑尖为中心,轰然爆发!
恐怖的吸力瞬间席卷全场!破碎的空间碎片、坠落的骨块、弥漫的怨气黑雾,甚至圆觉那尚未掷出的寂灭魔枪枪尖逸散的青金寒芒,都被疯狂地扯向那毁灭漩涡!
“呃啊!”圆觉猝不及防,庞大的魔躯被吸得一个踉跄,掷枪的动作被打断!他愤怒地咆哮,魔纹锁链深深扎入地面,强行对抗吸力。
而苏璃,在那抽屉幻象的召唤和毁灭漩涡的双重吸力下,身体如同狂风中的落叶,瞬间被扯离了原地,朝着白骨大殿那开启的门缝——以及门缝中显现的抽屉幻象——不受控制地飞了过去!
“师姐!”苏璃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身影便没入了那混乱的光影和门缝之中!
“阿璃!”叶红绡想抓住她,却被一股更强的反震之力从阵图漩涡中心狠狠弹开,重重摔在远处。
就在苏璃身影消失于大殿门缝的瞬间——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回荡在崩塌空间中的机括声响起。
那青衫背影一直抬起的、镇压空间的左手,五指…缓缓松开了。
他挺直的脊背,第一次,彻底地…松弛了下来。
仿佛…终于等到了解脱的时刻。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无尽疲惫与释然的悲凉气息,如同叹息般,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