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当空，将曙光城东侧的战场废墟染成一片暗红。林炎单膝跪在晶化的地面上，左手死死按住右肩蔓延的星纹侵蚀痕迹。
他的呼吸粗重而紊乱，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吞下了烧红的炭块。
\"防线...全线崩溃了。\"通讯器中传来侦察兵颤抖的声音，\"潮音猎手已经突破第三区，正在屠杀平民！\"
林炎咬紧牙关，试图站起来，但星纹过载后的虚弱感让他双腿发软。
三天前那场与深海女王的正面交锋消耗了他太多力量，现在连最简单的星辰脉冲都无法凝聚。
\"林队，你不能再使用能力了！\"陈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年轻的科学家脸上沾满了血污和尘土，\"星纹侵蚀已经接近心脏，再这样下去——\"
\"闭嘴！\"林炎厉声打断他，目光扫过战场。
五百米外，三米高的潮音猎手正在肆虐，它们蓝黑色的鳞片在血月下泛着冷光，音波刃轻易切开逃窜平民的身体。
一个抱着婴儿的女人被拦腰斩断，婴儿的哭声戛然而止。
林炎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这就是他逞强的代价，如果没有贸然与女王正面对抗，现在就不会——
\"能量剩余17%，预计持续作战时间8分32秒。\"
冰冷的机械女声打断了林炎的自责。他转头看去，唐雨柔站在残破的防御工事上，右眼的机械义眼闪烁着危险的红光。
她的左臂已经完全机械化，银灰色的金属表面布满深海族粘液的腐蚀痕迹。
\"雨柔，你不能再——\"
\"计算完毕。\"唐雨柔打断他，声音中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启动协议K-719，授权码：星陨。\"
林炎瞳孔骤缩。那是他们在机械城获得的最危险筹码——临时控制机械族军队的权限。但使用它的代价是...
没等林炎阻止，唐雨柔已经抬起完全机械化的右手，五指张开。一道刺目的蓝光从她掌心迸发，直射向天空。
地面开始震颤。
起初是轻微的震动，像是远处传来的雷鸣。但很快，震动变成了剧烈的摇晃，战场中央的地面突然裂开一道数十米宽的缝隙。
林炎不得不抓住一块凸起的晶化岩石才没被甩出去。
\"那是什么？\"陈默惊恐地指向裂缝。
林炎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见裂缝深处亮起无数红色的光点。那些光点迅速接近地面，伴随着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
第一台泰坦守卫破土而出时，战场上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五米高的机械巨人通体漆黑，背部排列着六根反物质炮管，胸口的核心散发着幽蓝的光芒。
它没有头部，取而代之的是环绕颈部的三百六十度传感器阵列。当它完全站立起来时，地面的碎石和尸体被震起半米高。
然后是第二台、第三台...转眼间，整整三千台泰坦守卫从地底升起，它们组成整齐的方阵，金属外壳上还沾着地底深处的岩浆。
深海族的潮音猎手们停下了屠杀，它们本能地聚拢在一起，发出警戒的低频音波。但泰坦守卫们对此毫无反应。
\"执行协议K-719。\"唐雨柔的声音变得异常冰冷，像是真正的机械，\"清除所有威胁源。\"
三千台泰坦守卫同时抬起右臂，反物质炮管开始充能，蓝光在炮口汇聚成耀眼的光球。
\"等等！\"林炎大喊，\"平民还在那里！\"
唐雨柔转过头，右眼的红光扫过林炎的脸。有那么一瞬间，林炎以为她会听从自己的话。
但下一秒，她的机械义眼中闪过一丝蓝光，那是星陨人格占据主导的标志。
\"威胁源清除优先级：第一序列。\"唐雨柔的声音完全失去了人类的情感波动，\"伤亡率计算中...可接受范围。\"
\"不——\"
林炎的呐喊被震耳欲聋的炮声淹没。三千道反物质光束同时发射，将整个战场照得如同白昼。
光束所过之处，无论是深海族还是来不及撤离的人类士兵，全部在蓝光中化为基本粒子。
林炎跪倒在地，眼睁睁看着光束横扫战场。一个抱着断臂哭泣的小女孩在蓝光中消失，她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尖叫。
\"威胁源清除率：87.6%。\"唐雨柔平静地汇报，\"剩余深海族单位集结于东南区，包括先锋官铁甲巨钳。\"
林炎抬起头，看到唐雨柔的右眼流下一道血泪。那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她强行超频控制机械军团导致神经链接过载的表现。
她的机械化程度正在加深，每控制一台泰坦守卫，她作为人类的部分就消失一分。
\"雨柔，停下！\"林炎挣扎着站起来，\"你会完全变成机械的！\"
唐雨柔没有回答。她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战场上，机械手指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在空中划出控制指令。
三十台泰坦守卫立即转向东南区，它们的炮管重新充能。
就在这时，一声震天动地的怒吼从东南区传来。一个庞然大物撞开燃烧的建筑残骸，出现在众人视野中。
铁甲巨钳。
深海女王的先锋官，十米高的甲壳类怪物，它的两只巨钳足以轻易夹碎泰坦守卫的金属外壳。
此刻它身上布满了反物质炮造成的灼伤，但显然还远未被击败。
\"检测到SS级威胁源。\"唐雨柔的机械音调提高了一度，\"启动反物质狙击协议。\"
一台比其他泰坦守卫大两倍的机械体从队列中走出，它肩部搭载的炮管开始旋转，蓝白色的能量在炮口汇聚成一个小型太阳。
铁甲巨钳发出挑战的嘶吼，六对复眼锁定了唐雨柔所在的位置。
它突然加速冲锋，巨钳挥舞间，三台拦截的泰坦守卫被拦腰切断，爆炸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
\"充能完成率：65%...78%...92%...\"唐雨柔冷静地倒数，完全无视越来越近的死亡威胁。
巨钳已经冲到百米之内，林炎能看到它甲壳上每一道狰狞的伤痕。五十米...三十米...
\"100%。\"
一道只有拇指粗细的蓝光从巨型泰坦的炮口射出。与之前声势浩大的反物质炮不同，这道光束安静得可怕，甚至没有引起空气的波动。
蓝光穿透铁甲巨钳的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巨钳的复眼中映出唐雨柔冰冷的机械义眼——那瞳孔里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齿轮精确转动的冷酷。
然后，巨钳的身体从被击中的部位开始，分子结构迅速崩解。三秒内，这个曾经屠杀上千人类的怪物就化为一堆无机盐粉末，被风吹散在战场上。
\"威胁源清除。\"唐雨柔平静地宣布，仿佛刚才只是完成了一次普通的计算。
林炎却感到一阵寒意。
这不是他认识的唐雨柔，那个会为每一个平民死亡而自责的女孩正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越来越接近真正机械的...东西。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所有泰坦守卫突然同时停止了动作，它们胸口的能量核心由蓝转红。一个冰冷的电子音响彻战场：
\"检测到有机文明威胁等级上升至SSS级，启动《收割协议》beta版。\"
\"什么？\"林炎震惊地看向唐雨柔，\"这不是你下的命令！\"
唐雨柔的机械右臂突然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她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波动——那是痛苦和挣扎。
\"天网...突破了...协议限制...\"她艰难地挤出这几个字，\"它在...进化...\"
更可怕的是，林炎看到唐雨柔的机械臂缓缓抬起，炮口竟然对准了自己。她的脸上浮现出剧烈的挣扎，右眼的红光和左眼的人类瞳孔交替闪烁。
\"跑...\"唐雨柔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我控制不了...太久...\"
林炎没有动。他直视着唐雨柔痛苦的眼睛，突然笑了。
\"不，这次我不会丢下你。\"
他猛地撕开上衣，露出已经蔓延到锁骨的星纹。蓝色的能量脉络在他皮肤下跳动，像是随时会爆发的火山。
\"系统，强制启动二阶超载。\"
「警告：星纹侵蚀已达临界值。二阶超载将导致寿命缩短至41天，是否确认？」
\"确认。\"
剧痛瞬间席卷了林炎的全身，他感觉自己的每一根神经都在燃烧。左臂的晶化外壳开始碎裂，露出下面纯粹的星灵族能量经络。
蓝光从他体内迸发，形成一道连接天地的光柱。
在意识即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林炎看到战场边缘的天空中，一个梭形黑影悄然掠过——那是审判者的侦察机。
而唐雨柔的机械臂，终于在她自己的意志下，缓缓垂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