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军团撤退后的第十八小时。
林炎站在曙光城刚刚修复的东城墙上，指尖轻轻摩挲着墙砖上尚未干涸的血迹。
机械围城战留下的伤痕随处可见，但最令他不安的是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不是来自战场，而是来自城墙下那片被夕阳染成暗红色的雾霭。
\"林队，三号净化塔已经重新启动。\"唐雨柔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来，带着机械运作特有的轻微电流声，\"但能源核心损耗超过40%，如果再有大规模进攻...\"
\"先别管那些。\"林炎打断她，目光锁定在远处地窟入口处，\"小芸在哪？\"
\"在医疗站帮陈默整理抗生素。\"唐雨柔顿了顿，\"怎么了？\"
林炎没有回答。他的视线被小芸那个破旧的玩具熊吸引——它正孤零零地躺在城墙哨塔的角落，两只纽扣眼睛诡异地闪烁着蓝光。
这个玩具熊是小芸从不离身的宝贝，正是它发出的警报让他们识破了红月教刺客的伪装。而现在，它正在无人触碰的情况下自行启动。
林炎一个箭步冲过去抓起玩具熊，手指刚接触到那粗糙的布料，一阵尖锐的警报声就刺入耳膜。
与此同时，一股冰冷的精神波动顺着指尖窜上他的脊椎，在大脑中炸开一片血色的幻象——
无数双空洞的眼睛在黑暗中睁开，瞳孔里旋转着齿轮状的血丝；扭曲的人影排成整齐的队伍，像提线木偶般向前移动；而在队伍最前方，一面染血的白旗在无形的风中猎猎作响...
\"敌袭！\"林炎猛地睁开眼睛，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不是机械族，是人类势力！\"
通讯器那头的唐雨柔立刻反应过来：\"自由之翼？\"
\"十有八九。\"
林炎快速检查着玩具熊背后的改装装置，那是陈默上次用机械族残骸给小芸做的精神波动探测器。
\"他们正在操控平民向我们靠近，距离...大概三公里，在地窟38层通道。\"
\"操控平民？\"唐雨柔的声音陡然提高，\"多少人？\"
\"不确定，但精神波动非常强烈，至少是群体幻术。\"林炎咬了咬牙，\"通知陈默和小芸立刻到指挥室，准备无人机侦查。\"
五分钟后，曙光城地下指挥中心。
陈默将玩具熊连接在主控台上，一组组数据在屏幕上飞速滚动。
\"这不是红月教的手法。\"他推了推眼镜，镜片上反射着冰冷的光，\"频率调制方式完全不同，更像是...\"
\"声波与血晶的复合效应。\"小芸轻声说，小手按在玩具熊头上，\"熊宝宝说，有很多人正在哭，但他们自己听不见。\"
唐雨柔已经换上了她的机械外骨骼，右臂的金属部件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无人机准备好了。\"她调出地图，\"从38层到我们这里只有两条通道，他们走的是东侧那条，沿途有七个适合埋伏的点。\"
林炎盯着地图上闪烁的红点，那是玩具熊探测到的精神波动源头。
\"对方既然敢明目张胆地过来，肯定有后手。\"他点了点最靠近曙光城的一个拐角，\"这里，派无人机去看看。\"
屏幕上很快显示出无人机传回的实时画面：昏暗的地窟通道中，一支奇怪的队伍正缓慢前行。
最前排是十几个衣衫褴褛的难民，他们高举着一面白布制成的旗帜，上面用鲜血歪歪扭扭地写着\"救救孩子\"。
所有人的动作整齐划一，如同被无形的丝线操控的木偶。
\"停，放大第三排那个人。\"林炎突然命令道。
画面定格在一个中年妇女身上。
她怀里抱着什么，但从这个角度看不清楚。唐雨柔操纵无人机降低高度，当镜头对准妇女的怀抱时，指挥室里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那根本不是婴儿，而是一团缠绕着血丝的机械部件，正随着妇女的步伐有节奏地闪烁着红光。
\"声波地雷。\"陈默立刻判断出来，\"而且是改良版，用了机械族的能量核心做触发器。\"他快速敲击键盘，\"看能量特征...是上次机械军团留下的残骸改装的。\"
林炎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继续往后扫描。\"
随着无人机深入侦查，更可怕的画面出现了。
队伍中段是二十多名神情呆滞的难民，他们机械地迈着步子，瞳孔中闪烁着诡异的齿轮状血丝。
而在这些难民中间，混杂着几个身体异常膨胀的人影——他们的皮肤呈现出不自然的紫红色，血管像蠕虫一样在皮下蠕动。
\"红月教的自爆者。\"唐雨柔的声音有些发抖，\"他们怎么敢...把自爆者混在平民队伍里？\"
\"因为这就是他们的战术。\"林炎一拳砸在控制台上，\"三重欺诈——前排是幻象吸引注意，中间是真正的难民充当肉盾，然后在肉盾里藏自爆者。等靠近城墙，先让自爆者引爆制造混乱，再让真正的部队趁乱进攻。\"
陈默突然站起身：\"等等，那个女孩...\"
画面边缘，一个瘦小的身影引起了他们的注意。那是个不过十二三岁的女孩，苍白的脸上沾满泥土，但依稀能辨认出熟悉的轮廓。
\"是卖花的那个孩子...\"小芸轻声说，\"灾变前在中央广场卖茉莉花的...\"
林炎记得她。
灾变第一天，这个女孩曾给过他一朵快要枯萎的茉莉，而他用最后一点干净的水帮她浇了花盆。
现在那朵花早已化为灰烬，而女孩的眼睛里只剩下被幻术操控的空洞。
指挥室里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所有人都明白眼前的困境：如果攻击这支队伍，他们就会亲手杀死那些被操控的无辜者；如果不攻击，红月教的自爆者就会在城墙下引爆，造成更大的伤亡。
\"我们有多少时间？\"林炎终于开口，声音沙哑。
\"按照他们的速度，最多两小时就会到达东城墙。\"唐雨柔计算着，\"无人机还发现队伍后面跟着自由之翼的主力，但数量不明。\"
陈默突然打了个响指：\"等等，声波地雷！\"他调出之前的扫描数据，\"这些地雷的埋设方式很有规律，每隔二十米一个，呈标准的战术阵列。\"他快速绘制着线路图，\"如果反向推导...\"
几分钟后，一张地窟38层的详细地图出现在屏幕上，上面标注着十几个红点。
\"这些是声波地雷的位置。\"陈默指着那些红点，\"而如果把它们连起来...\"他的手指沿着红点移动，最终停在地图边缘的一个大型空洞处。
\"自由之翼的临时据点。\"林炎立刻明白了，\"能找到绕过去的路线吗？\"
唐雨柔已经开始规划路线：\"从这里的小道可以绕到他们后方，但要避开三个巡逻点和两处塌方区域。\"
\"足够了。\"林炎站起身，\"我带队从侧面绕过去，在他们到达城墙前截住主力。雨柔，你负责用无人机继续监视，随时通报位置。陈默，想办法干扰那个幻术。\"
陈默苦笑：\"没有专业设备，短时间内很难...\"
\"用熊宝宝吧。\"小芸突然说，把玩具熊放在控制台上，\"陈默哥哥上次改装的时候，留了频率调节接口。\"
陈默眼睛一亮：\"对！我们可以把它改造成临时幻术干扰器！\"他立刻动手拆开玩具熊背面的面板，\"但这样会烧毁电路，只能用一次。\"
\"值得。\"林炎已经开始穿戴装备，\"小芸留在指挥中心协助陈默。雨柔，我需要三架装载emp的无人机。\"
一小时后，地窟38层东侧支道。
林炎蹲在一块突出的岩石后面，透过夜视镜观察前方的通道。
根据唐雨柔的最新通报，自由之翼的主力部队就在前方拐角处，大约三十人，由一名右臂嵌着血晶增幅器的男子指挥。
\"确认是萧无月。\"通讯器里传来唐雨柔的声音，\"自由之翼的二号人物，擅长群体幻术。他右臂上的血晶增幅器能将幻术范围扩大三倍。\"
林炎轻轻敲击麦克风两下表示明白。
他身后是十名精锐护卫队员，每个人都配备了emp手雷和防幻术头环——这是陈默用机械族零件临时改装的，效果未知但总比没有强。
\"陈默那边准备好了吗？\"林炎低声问。
\"随时可以启动，但干扰范围只有五十米，持续时间不超过三分钟。\"
\"够了。\"林炎检查了下武器，\"等我们发动攻击后立刻启动。\"
就在这时，通道另一端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林炎抬手示意队员隐蔽，自己悄悄探头查看。
只见一个身穿黑色战术服的男人正站在高台上俯视着难民队伍，他的右臂上镶嵌的血晶在昏暗的地窟中散发着妖异的红光。
\"记住你们的使命。\"男人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金属摩擦，\"你们是自由的祭品，用鲜血为人类开辟未来。\"
随着他的话语，难民队伍中的几个自爆者身体突然剧烈抽搐起来，皮肤下的血管像蛇一样扭动。
林炎意识到他们正在被提前激活——自由之翼显然改变了计划，准备让自爆者现在就引爆。
\"行动！\"林炎大喝一声，率先冲了出去。
十枚emp手雷同时飞向自由之翼的队伍，在半空中炸开一片蓝色的电磁脉冲网。
自由之翼的士兵显然没料到会遭到伏击，前排的几个人瞬间被脉冲波掀翻，身上的电子设备冒出青烟。
\"幻术干扰启动！\"陈默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来。
刹那间，一股无形的波动扫过整个通道。
林炎看到难民队伍最前排那面\"救救孩子\"的白旗突然扭曲变形，最终化为几缕血雾消散在空气中——那果然是幻象。
而中段的难民们则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纷纷倒地，瞳孔中的齿轮状血丝开始褪色。
\"小心地雷！\"唐雨柔的警告从无人机传来。
林炎一个侧滚翻躲开脚下突然亮起的红光，他原来站立的地方被一道无形的声波炸出一个深坑。自由之翼的士兵已经反应过来，开始组织反击。
\"灰隼！解决他们的无人机！\"萧无月站在高台上命令道。
一个独眼男子应声而出，他的右眼装着机械义眼，此刻正对准空中的无人机射出一道激光。一架无人机应声爆炸，但另外两架迅速爬升高度。
林炎趁机冲向难民队伍，他的目标是那些正在被激活的自爆者。星辰之力在掌心凝聚，形成一把光刃。
他必须精确地切断自爆者体内的血晶连接，而不能伤及周围的普通难民。
第一个自爆者是个中年男子，他的身体已经膨胀得像气球一样。林炎的光刃精准地刺入他的后颈，切断连接血晶的神经束。
男子像泄了气的皮囊一样瘫软下去，但林炎没有时间停留，立刻扑向下一个目标。
\"林队，萧无月要跑！\"唐雨柔急促地警告。
林炎抬头看去，只见萧无月正带着几名亲信向通道深处撤退。而那个叫灰隼的独眼男子则留下来断后，他的机械义眼不断射出激光，压制着护卫队员。
\"别管他，先救人！\"林炎大喊着冲向第三个自爆者。
当最后一个自爆者被解除威胁时，战斗已经接近尾声。自由之翼的士兵死的死逃的逃，只剩下灰隼一人还在负隅顽抗。
他的机械义眼突然转向林炎，射出一道刺目的红光。
林炎本能地举臂格挡，但预想中的冲击并没有到来。他放下手臂，看到灰隼的胸口插着一支闪烁着电光的箭矢——那是唐雨柔的电磁箭，从无人机上发射的。
灰隼倒下了，但他在临死前奋力将一个金属物体抛向难民队伍。
林炎飞身扑过去，在半空中接住了那个物体——是个战术手册，封面上印着自由之翼和红月教的徽章。
\"林队，有情况！\"一名护卫队员突然喊道。
林炎转头看去，只见一个重伤的难民正挣扎着向曙光城方向爬行。那是个年轻男子，他的腹部有一道可怕的伤口，鲜血在身后拖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别动！\"林炎跑过去想帮他，但男子却惊恐地后退。
\"不...不要过来...\"男子虚弱地说，\"他们...在我身体里放了东西...会爆炸...\"
林炎立刻明白了——这是个活体信标，体内被植入了追踪型血晶。萧无月故意放他走，就是为了让他把自由之翼的追踪器带进曙光城。
\"医护兵！立刻隔离这个伤员！\"
林炎命令道，同时翻开缴获的战术手册。里面的内容让他瞳孔骤缩——这是自由之翼和红月教的合作协议，详细记录了两方如何联手对付曙光城和军方。
\"带回去。\"林炎合上手册，看向通道深处萧无月逃跑的方向，\"这只是开始。\"
当林炎带着队伍返回曙光城时，夕阳已经完全沉入地平线。城墙上的探照灯将巨大的阴影投射在废墟上，像一只警惕的眼睛注视着黑暗中的威胁。
指挥中心里，陈默正在检查那个重伤难民的情况，而小芸则抱着已经烧毁电路的玩具熊，安静地坐在角落。
\"怎么样？\"林炎问道。
陈默摇摇头：\"血晶植入太深，强行取出会立刻引爆。我已经把他隔离在铅室里，但最多能屏蔽48小时。\"
唐雨柔调出无人机最后拍摄的画面：\"萧无月逃回了38层深处的据点，但我们在那里发现了这个。\"
她放大图像，只见某个难民的后背上隐约浮现出一个奇特的符文——那是星灵族的文字。
\"又是星灵族...\"林炎喃喃自语。他想起小芸玩具熊里发现的星灵族技术，以及那个神秘的审判者虚影。这一切似乎都有某种联系，但线索太过零散。
\"现在怎么办？\"唐雨柔问，\"自由之翼肯定不会就此罢休。\"
林炎看向窗外的黑夜，那里有无数双眼睛正窥视着这座摇摇欲坠的避难所。
他握紧手中的战术手册——这是他们第一次拿到确凿证据，证明自由之翼和红月教已经联手。
\"准备防御。\"林炎说，\"同时派人把这份手册抄送给雷战。如果自由之翼和红月教真的结盟了，那么军方也必须重新考虑立场。\"
\"那这个伤员呢？\"陈默指了指铅室方向。
林炎沉默片刻：\"密切监视。如果血晶开始不稳定...你知道该怎么做。\"
指挥室里再次陷入沉默。每个人都知道，那个重伤的难民就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可能引爆下一场危机。
而更可怕的是，萧无月的幻术虽然被暂时击退，但他故意留下的这颗\"炸弹\"，正在无声地滴答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