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链擦着我耳侧钉进血池石壁时,我尝到了满嘴铁锈味。
镇派剑在掌心发烫,剑身血纹里渗出的红雾正往我经脉钻,像无数根细针在戳骨膜——可我不敢松手,因为李慕白胸膛的裂纹里,那缕白光突然暴涨了。
\"九岁那年......\"
沙哑的少年音混着黑雾里的电流声炸开。
我瞳孔骤缩——这不是黑魂的破锣嗓,是李慕白原本的声线,带着点未变声的青涩。
他巨人般的躯体突然佝偻下来,右手锁链\"当啷\"坠地,左掌按在眉心,黑雾像被抽干的墨汁,顺着指缝簌簌往下掉。
\"玄真子说要给我最强的功法......\"
他半张苍白的脸突然抽搐,眼尾裂开血口,从那里漫出的不是血,是细碎的光片。
我看见记忆碎片在他头顶炸开:穿月白道袍的老道士捏着块幽蓝晶石,指尖点在小李慕白天灵盖上,孩子疼得发抖,却咬着唇没哭;同样的场景重复了七次,每次晶石都更深地嵌进他颅骨,最后一次,老道士的指甲缝里渗出黑血,低笑说\"乖,这是为你好\"。
\"原来......原来我不是自愿修幽冥真解的。\"白魂的声音带着哭腔,他抬起头,另半张扭曲的黑脸正在剥落,露出底下年轻的面容——是我在宗门外见过的那个李慕白,眉峰凌厉,眼底却泛着水光,\"我以为是我贪心......原来他给我的不是机缘,是诅咒。\"
\"住口!\"黑魂的咆哮震得困仙阵簌簌掉石屑。
黑雾重新涌上来,要把白魂重新裹住,可白魂突然攥紧胸口,那里有半截锁魂钉的残片——是我之前劈断锁链时崩飞的。\"这是你爹当年钉我的东西!\"黑魂尖叫着,\"你敢用它?\"
\"我敢。\"白魂的手指深深掐进锁魂钉,血珠顺着钉身往下淌,\"它能锁魂,也能......\"
\"寒哥!\"
周青的咳血声像根针,直接扎进我后颈。
我猛地转头,看见他跪坐在炼丹炉前,浑身金纹暴涨如活物,额角青筋蹦得像要裂开。
炼丹炉盖\"轰\"地飞起,九只金乌虚影从炉中腾起,每只都长着青鸾尾羽、凤凰喙,是他融合了七本丹方才炼出的异象。
\"成了!\"他扯着嗓子笑,金纹顺着胳膊爬进丹炉,\"弑神丹成了!
但要用我的本命精血为引......\"
话音未落,丹炉突然爆出紫烟。
九只金乌同时发出哀鸣,翅膀上的火焰变成了幽绿——那是幽冥族战歌的颜色,我在古籍里听过,像无数人用指甲刮擦青铜鼎,刺得人太阳穴突突跳。
周青的金纹瞬间褪成灰色,他捂着心口栽倒,嘴角溢出的血不是红的,是黑的,\"寒哥......丹方被......被篡改了......\"
\"雕虫小技。\"
阴恻恻的笑声从血池深处浮上来。
我转身时,玄真子正从血雾里走出来,道袍被他亲手撕开,露出心口嵌着的幽蓝晶石——和李慕白记忆里的那块一模一样,只不过更大,表面爬满蛛网似的裂纹,\"就这点本事?\"他指尖轻弹,三把寒光闪闪的飞剑从他袖中飞出,正是青云宗失传百年的\"诛心三剑\",\"当年林渊用它们封我,今天我用它们......\"
\"杀你儿子。\"
三剑在半空画出诛仙阵图,剑气割得我脸颊生疼。
我握紧镇派剑,剑身突然传来灼烧般的热——是父亲临终前的眼神,是\"弑父者\"那三个血字,是系统提示音里突然清晰的\"记忆融合度51%\"。
原来镇派剑要的不是弑父,是让我看清父亲当年的选择:他用命封幽冥真解,用血脉引我来此,不是要我背负骂名,是要我亲手斩断这盘缠了三百年的因果。
\"李慕白!\"我吼着挥剑,血光裹着混沌代码劈向诛仙阵,\"用锁魂钉!\"
白魂的回应是一声闷哼。
我看见锁魂钉残片刺进他心口,黑雾瞬间溃不成军,露出他原本的身形——单薄,苍白,却握着半截锁链,眼里有我从未见过的清明。
玄真子的脸色变了,他想召回飞剑,可三剑已被镇派剑的血光缠住,像三条被烫到的蛇疯狂扭动。
\"幽姬!\"我余光瞥见她缩在角落,手里攥着块青玉佩,指节白得像要断,\"撑住!\"
她抬头看我,眼底有泪,有狠,最后凝成决绝。
我听见玉佩碎裂的轻响,看见她将碎玉抹在血池表面——那是初代君王契约的启动方式,我在系统记忆里见过。
血池突然沸腾,气泡里浮出古老的符文,玄真子的脸色终于彻底变了,他尖叫着要逃,可镇派剑的血光已经缠住了他的脚腕。
\"林寒!\"李慕白的锁链缠上玄真子的脖子,\"他的晶石在......\"
后面的话被血池的轰鸣吞没。
我握紧剑,看着玄真子心口的晶石开始崩裂,看着周青挣扎着爬向丹炉,看着幽姬抹玉的手在发抖——这一局,我们还没输。
幽姬指尖的碎玉刚触到血池,我后颈的寒毛就炸了。
\"咔嚓——\"
像有人在头顶掰开了块琉璃,血池表面裂开蛛网似的纹路,每道裂缝里都渗出幽蓝鬼火,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尖啸。
那声音不是人能发出的,像指甲刮过青铜编钟,又混着婴儿啼哭,我捂着耳朵踉跄半步,看见无数青面獠牙的影子从裂缝里挤出来——是幽冥族的亡魂,被封在秘境里三百年的怨魂。
幽姬的手还按在血池上,她的手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槁,皮肤从雪白褪成灰黄,连睫毛都开始脱落。\"寒哥...\"她抬头冲我笑,眼角泪痣渗出血珠,\"这玉是我娘临终前塞给我的,她说...说我生下来就是为今天。\"
我喉咙发紧。
系统在识海炸响:\"检测到初代君王契约启动,秘境自毁程序剩余03:57:01。\"
\"管他什么程序!\"我抹了把脸上的血,转身冲向周青。
他还趴在丹炉边,黑血顺着下巴滴在青砖上,滋滋腐蚀出小洞。
九只金乌虚影还在半空盘旋,可翅膀上的幽绿褪成了暗紫,像快燃尽的鬼火。
\"周小毒舌!\"我拽住他后领把人提起来,他额角的金纹只剩零星几点,摸起来像烧过的炭灰,\"弑神丹呢?\"
\"在...丹炉第三层。\"他咳得全身发颤,却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别用我的血了,用...用你的。\"
我瞳孔骤缩。
系统提示音突然刺耳:\"警告:检测到弑神协议与血咒协议冲突,正在——\"
\"嗷!\"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盖过系统音。
我转头,正看见金乌虚影突然涨大,原本暗紫的羽毛迸出金红火焰,像九团烧红的铁球,\"轰\"地砸进李慕白胸口的黑雾里。
黑魂的嘶吼声像破风箱:\"不可能!你这废丹——\"
\"不是废丹。\"周青突然笑了,他的金纹从指尖开始重新发亮,\"我早就在丹方里埋了引,等幽冥战歌篡改时...反噬。\"
黑雾被烧出个大洞,白魂的身影摇摇晃晃跌出来。
他原本苍白的脸此刻泛着病态的红,额角还嵌着半块锁魂钉残片,血顺着脸颊滴在青石板上,绽开小朵红梅。
我冲过去抓住他手腕,掌心刚贴上他皮肤就一震——凉得刺骨,像握着块冰雕。
\"他的元神...\"我下意识用灵识探进去,却在深处触到块温热的东西。
是枚玉牌。
青玉雕成的云纹,背面刻着\"青云\"二字——是青云宗掌门信物。
我手指发抖。
三百年前,初代掌门失踪时,这块玉牌就随他一起消失了。
\"寒哥!\"周青突然拽我袖子,\"玄真子!\"
我猛地抬头。
玄真子不知何时挣脱了锁链,他心口的幽蓝晶石正在疯狂吸收秘境崩塌的能量,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表面流转的光从幽蓝变成猩红,像滴在雪地里的血。
\"小崽子们玩够了?\"他舔了舔嘴角,晶石突然迸出红芒,直接洞穿了困住他的困仙阵,\"知道为什么三百年前我能杀了林渊吗?\"他一步步逼近,每走一步,地面就裂开道血缝,\"因为这晶石里,藏着整个幽冥族的命——\"
\"住口!\"李慕白突然扑过来,锁魂钉残片在他掌心发烫,\"你根本不是我师父!
你是...\"
\"是你的煞星。\"玄真子抬手,那截锁链突然活了似的缠住李慕白脖子,\"当年我用锁魂钉封你爹,今天用你祭旗——\"
\"去你妈的!\"我抽出镇派剑,剑身比以往更烫,血纹里的红雾凝成实质,像条活过来的赤蛇。
系统提示音终于恢复,却只剩半句:\"记忆融合度99%,即将——\"
\"叮!\"
镇派剑突然发出清鸣。
我握剑的手一麻,看见剑身上的血纹开始流动,从剑尖到剑柄,像条血色小溪。
玄真子的动作顿了顿,他盯着剑,瞳孔骤缩成针尖:\"不可能...这剑明明——\"
\"寒哥!\"周青的声音带着哭腔,\"秘境要塌了!\"
我抬头,头顶的裂缝已经蔓延到穹顶,碎石像下雨似的砸下来。
幽姬还跪在血池边,她的身体已经半透明,像团要散的雾。
她冲我笑,嘴唇动了动,我读得懂那口型:\"快走。\"
\"不走!\"我吼道,反手把周青塞进李慕白怀里,\"带他躲到丹炉后面!\"
李慕白没说话,他的手指扣住我手腕,凉得像冰,却异常有力:\"你要做什么?\"
\"斩断因果。\"我盯着玄真子心口的晶石,镇派剑在掌心发烫,烫得我虎口发红,\"三百年前我爹没做完的事,今天我来。\"
玄真子突然笑了,他的笑声混着亡魂的尖啸,像首催命的歌:\"就凭你?
就凭这把——\"
\"嗡——\"
镇派剑的嗡鸣打断了他的话。
我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识海最深处涌出来,是父亲的记忆,是系统融合的碎片,是三百年前那个雪夜,他握着这把剑说:\"若有一日,它化长河,便是因果斩断时。\"
此刻,剑身的血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粗,像要挣脱剑鞘的束缚。
玄真子的脸色终于变了。
我握紧剑,血纹里的红雾缠上我的手臂,烫得我几乎握不住。
但我知道,这才是开始——
(镇派剑的嗡鸣逐渐变沉,像有千军万马在剑中嘶吼。
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所有杂音,看见玄真子背后的晶石突然迸出刺目红光,而镇派剑的血纹,正顺着我的手臂,往心口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