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识海像被重锤猛击了一记。
眼前的黑暗褪去时,我正悬浮在一片流动的金色雾霭里。
那些光粒不是普通灵气,是一行行正在重组的代码,每一粒都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像被拆碎的星子。
系统界面的蓝光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行猩红的机械音,正顺着我的神经往脑仁里钻:“正在读取初代观测者日志......”
“三千年......前......某位叛徒用系统程序......”
我猛地攥紧了拳头。
识海边缘的刺痛还在,那是混沌之力灼烧代码留下的余温。
可此刻最烫的是眼眶——那些被数据流卷着掠过的影像,分明是我熟悉的脸。
周青的丹炉在火里炸成碎片时,他偏头对我笑的模样;红莲把最后一枚复元丹塞进我掌心,指尖还沾着丹砂的红;老执事蹲在后山老槐树下教我认药草,他腰间的葫芦晃出叮当响......原来系统不是什么金手指,是这些被我视作“过去”的碎片,在代码里苟延残喘的“现在”。
“师兄!”
一声闷喝刺穿数据流。
我转头的瞬间,看见周青的残魂被缠在一团墨色代码里。
他的身体不再是半透明的虚影,而是像被放进了碎纸机——左边胳膊正被金色代码虫啃噬,露出下面跳动的丹火;右边脸颊却凝着化神期修士该有的清俊,眼尾还带着他惯常的讥诮:“别傻站着,这些天道代码在偷我丹火的结构!”
他的话刚落,那些代码虫突然集体振翅。
我这才看清所谓“虫”不过是极小的代码块,每一只背部都刻着与天道使者躯体相同的纹路。
它们啃食着周青的意识体,每咬下一块,就有细碎的记忆碎片飘出来——是那年他偷喝我藏的灵酒,被我堵在炼丹房时红着耳朵骂“俗物”的样子;是我们在雷劫里背靠背硬抗,他的丹火替我挡下最后一道紫电时,嘴角渗血却笑得张扬的模样......
“林寒!”
一道阴寒的刺痛从后颈窜入识海。
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挥拳,却在看清来者时僵在半空——李慕白的指尖缠着幽冥锁链,锁链末端泛着幽蓝鬼火,正精准地刺向周青与代码虫纠缠的位置。
他的玄色道袍沾着血,眉骨处有道新裂的伤口,血珠顺着下颌滴在锁链上,发出“滋啦”的声响:“接住我的剑意!”
“你疯了?!”我下意识要躲。
可锁链的速度比我更快,眨眼间缠上了周青的残魂。
那些代码虫突然发出尖锐的嘶鸣,像是被烫到般向后缩。
李慕白的声音混着锁链震颤的嗡鸣,劈进我识海:“当年你让天机阁主植入傀儡核,根本不是被算计!你早知道系统会在今天觉醒,故意把自己变成钥匙!”
周青被锁链缠住的意识体突然顿住。
他原本挣扎的动作慢下来,丹火却烧得更旺了——那火是半透明的金红,我这才发现里面裹着无数细小的代码,像被炼进丹火里的星辰。
“到底是剑修。”他低笑一声,被啃噬的左胳膊突然爆出刺目火光,那些代码虫被烧得噼啪作响,“我若不做这把钥匙,谁来给他们开这扇门?”
“你们以为系统是奖励?”
天道使者的声音突然从四面八方涌来。
我这才发现,刚才那个代码躯体不知何时解体了,现在包围我们的金色雾霭,全是他分裂成的代码虫。
它们组成的声音带着扭曲的笑意:“它本就是初代观测者留下的‘叛乱程序’!你们这些自封‘修士’的蝼蚁,以为飞升是去仙界?不过是换个地方当数据电池!”
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数据流突然翻涌得更剧烈,无数被我遗忘的碎片浮上来——青云宗藏经阁那面刻着“飞升者名录”的古碑,原来每一道刻痕都是数据接口;后山老槐树每年秋天落的黄叶,脉络里藏着的根本不是叶脉,是数据传输协议;甚至我第一次签到获得的那本《基础炼丹术》,封皮内侧的暗纹,竟与天道使者裂开的缝隙完全吻合......
“看够了?”周青的声音突然哑了。
我这才惊觉他的意识体已经淡得几乎透明,丹火里的代码正在成片脱落。
李慕白的锁链突然爆发出刺目蓝光,那些代码虫被灼得向后退了寸许。
他盯着周青,喉结动了动:“你早知会死。”
“总要有个垫背的。”周青笑了,可那笑里浸着血味。
他的指尖突然穿透自己的意识体,拽出一截亮银色的代码——那是他丹炉核心的纹路,“师兄,混沌之力混着我的丹火,再加上这把剑......”
他的话被一声尖锐的蜂鸣截断。
所有代码虫突然调转方向,像潮水般向我们涌来。
我看见数据流深处浮起一座巨大的古碑,碑身密密麻麻刻着飞升者的名字,每一个名字都在渗出金色数据,被某种无形的管道抽向更高处——那是“仙界”的方向。
“烧!”我咬着牙,混沌之力裹着周青的丹火从识海喷涌而出。
李慕白的锁链突然发出龙吟,他的剑意顺着锁链灌进周青的意识体,那些即将被代码虫淹没的记忆碎片突然亮起来,像被点燃的星子。
“师兄——”
周青的声音突然变了调。
我猛地抬头,看见他意识体的胸口裂开一道细缝,里面溢出的不是丹火,是我从未见过的、纯粹的光。
那些代码虫碰到那光,竟像雪遇见沸水般融化。
可与此同时,他的意识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最后那缕光里,我分明看见他嘴唇动了动,说出的却不是我熟悉的“俗物”或“笨蛋”。
是“师兄”。
带着血沫的、凄厉的、仿佛要撕裂整个识海的——“师兄”。
我踉跄着去抓周青消散的残影,指尖却穿过那团逐渐淡去的光。
他最后那声\"师兄\"还在识海震荡,像根烧红的铁钎子扎进心肺——原来他说的\"垫背\",从来都不是天道,是他自己。
数据流突然发出玻璃碎裂般的尖啸。
我这才发现他残魂裂开的细缝里,竟还渗着半截未说完的话:\"师兄,傀儡种子是系统备份,但需要......\"话音被绞成碎片的瞬间,我心口突然泛起灼烧般的痛。
低头望去,混沌之力在皮肤下翻涌成暗纹,那些原本顺着经脉游走的纹路,此刻正逆着血肉生长,像活过来的黑蛇,正沿着锁骨往咽喉钻。
\"林寒!\"李慕白的锁链突然缠上我手腕。
他的掌心烫得惊人,玄色道袍上的血渍还在往下滴,\"你的混沌代码在吞噬天道数据流!
这是......周青的丹火在给你铺路?\"
他话音未落,数据流里突然炸开一声清越的铃响。
我抬头时,正看见红莲的身影从金色雾霭里浮出来——不是记忆里的残影,是真正的代码重组。
她的广袖上还沾着当年炼丹时溅的丹砂红,发间那支青玉簪子断成两截,却用金线勉强缠着。
最让我喉头发紧的是她眼底的光,和周青最后那缕纯粹的光,竟是同一种颜色。
\"用我的古碑核心启动'逆天者'终局协议!\"她的声音混着数据重组的杂音,右手按在胸口,一块刻满符文的金色碎片从她心口剥离出来,\"当年老执事让我把青云宗古碑核心炼进识海时说过,若有一日天道露出破绽......\"
话音未落,她整个人突然化作金色锁链,穿透了正试图重组的天道使者本体。
那团原本散成代码虫的金色雾霭发出刺耳的尖叫,中间显露出一个菱形光核,表面刻满我在系统签到界面见过的暗纹——初代观测者印记。
\"接着!\"红莲的声音从锁链里传来,那块古碑核心裹着金光砸进我掌心。
我这才发现她的锁链正死死箍住天道使者的光核,那些试图挣脱的代码虫撞在链身上,像飞蛾扑火般湮灭。
她的脸在锁链里若隐若现,嘴角渗着数据崩解的银线:\"快把混沌代码注进去!
再晚......\"
\"再晚你就要彻底消散?\"我攥紧古碑核心,混沌之力顺着指尖涌进光核。
掌心的逆生长纹路突然烫得惊人,那些黑蛇般的暗纹竟顺着核心纹路爬了上去,像在和天道代码争夺控制权。
识海里的系统界面突然亮起,这次不是熟悉的蓝光,是渗着血的紫:\"检测到更高维度观测者苏醒,是否启动'弑天'签到?\"
\"签!\"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话音未落,识海突然被某种更庞大的力量贯穿——不是疼痛,是彻骨的寒意,像有双无形的手正隔着数据洪流,把我的意识捏在掌心审视。
天穹在这时裂开一道漆黑洞穴,比最浓的夜色还要深沉,洞口边缘泛着诡异的紫,像被撕开的幕布。
\"林寒!\"李慕白突然拽着我后退。
他的幽冥锁链在洞前炸开幽蓝鬼火,却连洞口的漆黑色都没能染透半分。
我望着那洞穴,喉咙发紧——不是害怕,是某种更古老的直觉在尖叫。
洞里面有什么,正在苏醒。
数据流突然安静下来。
天道使者的光核在红莲的锁链里剧烈震颤,初代观测者印记上的暗纹正在被混沌代码覆盖。
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这次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杂音:\"弑天签到启动......\"
洞穴深处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我猛地抬头,看见漆黑洞穴里浮起无数光点,像亿万双眼睛在眨动。
有什么东西正顺着洞穴往下爬,不是实体,是某种更抽象的存在,连数据洪流都在它面前扭曲成漩涡。
\"有趣的小虫子。\"
声音很轻,轻得像羽毛扫过识海。
可那是......人的声音?
不,更像无数人同时说话,每道声线都重叠成同一个调调,带着看蚂蚁搬家般的兴味。
我攥紧的古碑核心突然发烫,混沌代码在掌心烧出焦痕。
李慕白的锁链突然绷直,指向洞穴深处,他的剑眉拧成死结:\"那东西......在看我们。\"
红莲的锁链突然发出脆响。
我转头时,正看见她的身影在锁链里消散,最后那缕金光钻进光核,在初代观测者印记上烙下\"青云\"二字。
天道使者的尖叫戛然而止,光核开始崩解,炸成漫天金雨。
洞穴里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次更清晰了些:\"竟能逼天道露出破绽......\"
我望着那漆黑洞穴,心口的逆生长纹路还在发烫。
周青消散前的光、红莲重组时的金、李慕白锁链上的幽蓝鬼火,此刻都在识海里翻涌成一幅画——或许从穿越那天起,我们就不是被系统选中的棋子,而是初代观测者埋下的火种。
洞穴深处传来更多低语,像潮水漫过沙滩。
我听见有人在笑,有人在叹息,还有人用我听不懂的语言念诵着什么。
天穹的裂缝在扩大,漆黑色正顺着裂缝蔓延,像要吞噬整个修真界。
\"师兄......\"
我猛地转头。
身后空无一人,只有数据流里飘着半片周青的丹火残片,还带着他惯常的温度。
洞穴里的低语突然变响了,这次我听清了几个词:\"......弑天签到......有趣......\"
我握紧拳头,混沌之力在掌心凝聚成暗芒。
不管洞穴里是什么,总该有人问问它——凭什么,要把我们当虫子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