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谱还没来得及去找她们,这些吉普赛修女先一步找上了黎谱。
一个吉普赛老修女在老福大门外高声呐喊道:“主令行走人间的基督!注定叫受拯者所害!代世人偿还罪孽啊!”
她不断重复这段话,一直传到宅邸内,听见的人脸色都变了。
因为这段话足以叫人浮想联翩,可以说一棍子把所有教徒都给打倒了。
黎谱道:“老福,带她来书房见我。”
一开门,立刻一群修女涌进宅子,老福警告她们在外等候,教主只见老修女一人。
但这些修女各抒己见,口中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像菜市场一样。
等老福好不容易驱赶走她们时,家里已经丢了好些值钱东西。
黎谱见到了那个大声预言的老修女,是一个七老八十双目失明的老人,虽然如此,却健步如飞,看起来再能活个十几二十年不是问题。
老修女一照面便匍匐到了地上,向黎谱献上最崇敬的礼仪:“我主基督啊!”
黎谱道:“你看不见我,怎么知道我是谁呢?”
老修女道:“我的眼睛虽然瞎,但我的灵视可以感应到基督的神圣灵光。我主基督,请提防身边人的加害啊。”
她所说的神圣灵光,指的是修行人念头通达所成就的自然念力,自脑后显现,世俗称之为圆光、功德之光。
是一种自我修持所成的外在显现,就如健身会长肌肉,熬夜会长黑眼圈,撸多了会有股猥琐劲。
说明黎谱的精神思想境界已经有所成就,并非某种外在功利体系赋予的奖章。
能看到圆光的,要么有一定念力修为,要么天生灵感。
老修女很显然属于后一种,在灵感这一块,女人天生是要远远强过男人的。
黎谱对老修女的警告避而不谈,转移话题道:“你是在哪个修道院修行的?是怎么碰上老汤的。”
老修女道:“我们在阿尔卑斯山脉北部的修道院修道,世代防备着山那一边的吸血魔鬼。梅勒前往山溪取水时,发现了这个垂危的小伙子。我们举行仪式为他驱逐了魔鬼的魔咒,带他回到家乡。”
“既然你们世代防备吸血鬼,那你们一定有对付它的方法吧?我教刚好缺少侍奉圣灵的神职者,你们既然来到这里,想来是上主的安排。若你们可以把吸血鬼引出来消灭,那么以后你们就是原道真理教的神官。”
老修女大喜,正是她预见了一些事,所以才决定放弃自己的破旧修道院,千里迢迢来到威斯堡。
如今果真见到慷慨仁慈的基督,使得她这一族有机会过上体面的生活了。
黎谱挥挥手:“需要什么,去找外面那个叫老福的人。就说是我的意思。”
老修女领命而去。
这时贞子现身在黎谱身后,按揉黎谱的肩膀:“她说的是真的。我也见到有人要加害你,是那个恩将仇报的人。”
黎谱道:“我知道。吸血鬼自知不可能在我的地盘战胜我,必用利益收买镇上的人害我。但我不在乎。或许基督这两个字本也代表了一种精神上的献祭。对了,你懂英文吗?”
贞子点点头。
黎谱道:“在我死之前,那本《所罗门法典》是一定看不完的。我把它烧给你,以后你来做我的欧洲民俗顾问。”
次日一早,黎谱照旧举行圣事,但这一天的圣事,并非治病,亦非传道,而是预言。
真正有思想的正教之中,都分为内外二门。
内门为真传教义,外门为方便法门。
方便法门以鬼神之说惑人,是用超自然现象为恐吓,或诱之以利,遵循道德制定规矩,规范蠢笨之人,引导他们向善去恶,如子贡赎人一个道理。
而真传教义传授思想与修行,是只有少数有慧根的弟子可以继承衣钵,这类弟子心有良知,神明自生,不需要外在的鬼神规范。
黎谱最初五日以方便法门教人,见到一些有慧根者的教徒,方才在接下来三日里为他们授业解惑,传下部分衣钵。
这一日,黎谱坐在教师的位置上,对翘首以盼的教徒们说道:“我晚上就要被人杀死了。”
此话一出,教徒们面露惊讶,面面相觑。
“基督是至善的神圣,有谁忍心杀死基督呢?”
黎谱道:“人之所以为人,是因其善心可以因得到教化而萌发。然而每个人的内心都有权重,若当好利的私心重于善心,心中定会拒绝教化。所以也必因利益而加害从善的教师。”
坐在最后排的希尔高声道:“谁敢加害至善的基督,我必以血还血,用复仇的火焰将他烧成灰烬!”
那个因黎谱发恻隐之心,而得以留下劳动的高利贷者之妻正在门口扫地,闻言道:“好人有好报,教主一定会没事的。”
众教徒闻言道:“对。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黎谱道:“今日你们将心中疑惑不解之处都说出来问我吧。我知道的一定答复你们,不知道的,也可一起讨论。到今晚六点时,我们可以一起在这里吃一顿晚饭。”
教徒们一开始还被教主的预言吓到,不过教主转眼间就谈笑风生。
他们以为教主只是以死亡引申出新的话题,很快就没有深入去想,各自提出问题,教主一一作答,共计六十三篇问答,为教徒所笔录。
也就是这一天,后世诸多社会思想及哲学流派奉为圭臬的《原道真理六十三言》诞生了。
教徒们听得如痴如醉,等黎谱解答完第六十三个问题时,打断了下一个想要发问的教徒。
他指着门外的天空道:“已经天黑了,到了吃晚餐的时候了。”
众人这才发现已经六点了。
这时有酒肉的香味从一侧传来,教徒看见已经有丰盛的酒食准备好,便端来与教主共进晚餐。
黎谱抢过唯一的一壶红酒,说道:“心灵还未能通明时,应当用一定的戒律规范自己。你们不能饮酒。这里只有我可以喝。”
“是。”
教徒们开始分配食物。
黎谱将红酒倒了一大杯,仰头一饮而尽。
咂咂嘴,又倒了一杯,很快就将一整壶红酒喝完。
不一会儿,他的肚子就开始翻江倒海般剧痛,红酒有毒。
这一出事,法界中五小仙姑全都现身了。
但黎谱定力极强,面不改色,并拒绝了贞子为他解毒,只是盘膝坐在垫子上。
教徒们一边分享食物,一边交流今日所领悟的思想,全然没有发觉教主的异样。
直到希尔发现教主盘中餐一直没有动过,抬头看向教主的脸,才发现教主已经七窍流血,断气了。
“我主基督口牙!!!”
希尔歇斯底里的悲喊似乎响彻小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