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天子赵喆,死后庙号徽宗。他的面容俊朗,蓄着八字胡,眼神忧郁,颇具艺术家的浪漫主义气质。事实上他的艺术造诣也确实很高。
他少年时喜欢玩乐,蹴鞠之类玩耍手段都不在话下。成为皇帝后不能再有失体统的下场玩耍,便把精力转移到书画、斗茶之类的风雅玩乐上来。
总结来说,他喜好奢靡玩乐,而且都玩出了境界,玩出了水平。
单论书画一项,其造诣已是当世无双,也必将震铄古今。
即便是云龙兄来了,也要夸一句:“你他娘的,还真是个天才。”
至于治国理政嘛,自有蔡京、童贯一众朝臣为其操心。不然堂堂一国之君,花那么多俸禄养那么多大臣做什么?
上元节过完后,正月里便再没有什么需要忙的事情。连日几天的活动饮宴,让当今圣上身心俱疲,于是将上清宫林真人请入宫中,一同修习雷法,以养身心。
两人坐于蒲团上,林真人出声引导皇帝入定,之后讲评经书,说到圣人之相。皇帝却有一问:“我听闻,佛经中常云:‘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也就是说佛祖是无相的。那么我教圣人应是什么模样。”
林真人没想到皇帝有此一问,换了旁人在他一个道士面前说佛经,他会告诉那人:“你若听不得道法,贫道也略通些拳脚。”
可现在问他话的人虽不懂拳脚,九族消消乐却玩儿的贼溜。
或者林真人可以让这个没有礼貌的家伙自己去道观里看看三清塑像。但是那样会落了俗套,反倒衬托秃驴们的说法高大上。
可是林真人真的没有研究过圣人面相,也说圣人无相吧,又显得是在抄袭秃驴。
我道向来务实,故弄玄虚的话哪说得过整天玩谜语的秃驴?看来林真人只能现编……啊不,现场慎重考虑了。
“道君。”林真人沉吟片刻后道,“所谓圣人之相,上应天和,下理阴阳是也。”
道君皇帝赵喆又问:“真人可否细说。”
“我都不知道我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林真人心里暗道,嘴上却说:“所谓修行,就是将自己的身体链接天地。如此,世界就是修行者身体的投影。同样修行者的身体也是世界的投影。”
林真人胡诌一番,越说越觉得自己理论说得通:“如此世界即是我,我即是世界,方才肉身成圣,是为圣人。所以贫道觉得圣人应该像世界一样,阴阳调和,共于一体。”
林真人说得神神叨叨,连他自己都有些说不清自己在说什么。但道君皇帝不愧是个天才,竟然好像懂了:“你是说阴阳一身,雌雄同体?”
林真人也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便使出常用套路,行了个道礼,故作高深笑而不语。
赵喆又道:“如此说来,宫里的宦官岂不都是圣人。”
林真人赶忙道:“自然不是。”
“阉人不正是……”赵喆理解能力满分,立刻明白了其中奥妙,“对啊,阉人只是残缺的阳、废掉的阴。说不上阴阳一身,雌雄同体。”
林真人暗松一口气,心道:“幸好道君皇帝自圆其说。”
“是啊,凡世间怎可能有圣人之相呢?”赵喆忍不住叹息一声,正要继续论道,却听殿外有嘈杂之声。便不悦地问自己贴身宦官:“什么人在外面喧哗,扰我修行。”
宦官立刻出去查看,不多时回报道:“启禀官家,是拂云阁走了水。”
“拂云阁?是任婉容的拂云阁?”赵喆走出寝殿向东侧眺望,果然看见一阵浓烟。众人急忙跟随皇帝而出,宦官见皇帝有些担心,赶忙补充道:“陛下,火已经扑灭了,没有伤到人。”
赵喆点点头道:“去拂云阁看看。”
圣驾到来,任婉容等人在院内接驾。着火的是拂云阁小厨房,赵喆特地去看了一眼,小厨房在拂云阁东南角,比较简陋,因为提前怕走水做了预防,所以并不会出现火烧联营的情况。不过这个小厨房怕是要重建了。
一身道袍的赵喆坐到拂云阁正房的主位上。任婉容简单介绍了一下失火的缘由。
皇二十女福柔帝姬为了锻炼厨艺,在小厨房内做饭,引燃柴火导致火灾。赵喆听到解说后心中一阵厌烦。
此时大宋正是皇朝鼎盛之时,百年积累,国库充盈。宫中吃穿用度无不奢侈靡费,一个小小的厨房根本不会让赵喆觉得心疼。他真正觉得厌烦的是愚蠢的子女。
赵喆自认为做什么事都得心应手,凡是他想干的事情就没有他干不好的。一个做饭都能把厨房烧了的孩子,实在是没有继承自己的天才。
任婉容则主动承认错误:“陛下,福柔帝姬自幼失母,都是臣妾对她关注不够,对拂云阁规矩不严,导致火灾。请陛下责罚。”
“你很好。”赵喆道,“虽是厨房走水,但没有酿成大灾,乃是你未雨绸缪防范到位。不但无过,还应有功。”
任婉容立刻道:“拂云阁未受祝融之祸,乃是陛下福运庇护。”
赵喆觉得任婉容的吹捧理所当然。看到院外孤单站着的一个女孩,便问道:“那就是福柔吗?”
“正是福柔帝姬。”
“让她进来。”赵喆的语气变得严厉。赵妍儿立刻被宦官叫进了房门。
赵妍儿进门后给赵喆行了万福礼问安后,便不再说话。赵喆只见她一脸黑灰,虽然看不清模样,但眉眼间还算清秀。
赵喆本就是外貌协会,再加上小姑娘形容狼狈,颇有些好笑,赵喆心中厌烦之意稍减,耐着性子问道:“你是天家贵胄,又因何学那杂役之事?”
“回禀父皇。儿臣只是一个女子,只希望自己亲手给自己喜欢的人烹调美食。”赵妍儿说话清楚,不慌不忙,颇有些条理。
但赵喆刚刚淡化厌烦又重新浓烈,心道:“都说女子外向,没想到福柔才这等年纪就已经开始思春,真是烦人。”
心中厌恶之下,便随口质问道:“这么说你有喜欢之人了?”
没想到赵妍儿眨着眼睛,认真地说道:“自然是有的。”
“哦?”赵喆眯起眼睛再次打量赵妍儿,这福柔帝姬久居深宫怎么认识的外男?如此,这件事就有严查下去的必要了。又问道:“有多喜欢?”
赵妍儿答道:“非常非常喜欢。”
赵喆厉声问道:“那人是谁?”
赵妍儿那黑灰的小脸扬起纯真的笑容:“那人就是父皇啊,妍妍最喜欢父皇了。”
一时间,房内众人表情各异,但却有一点相同,那就是各种表情之下,无不透着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