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刺刮过工兵铲迸出火星的刹那,赵铁柱已经撞进黑袍人堆里。
迷彩服下鼓胀的背肌撑得龙鳞纹时隐时现,越南战场上淬炼出的杀人技此刻化作暴雨般的肘击膝撞,两个黑袍人下颌骨碎裂的脆响混在骷髅铃铛声里格外瘆人。
\"龟儿子玩阴的!\"他旋身躲过抹喉的弯刀,军刺顺着对方腋下三寸的死穴直贯心肺。
当年丛林里用竹签捅越寇眼窝的手艺,二十年过去依然狠辣刁钻。
小北的铜钱早在地上布成七星倒悬。
她闪身避过劈来的刀锋,绣着貔貅的帆布鞋精准踢飞三枚铜钱,叮叮当当嵌进三个黑袍人脚边的坤位。
刚要结阵的骷髅铃铛突然哑了嗓——崔无咎的子弹正卡在铜铃舌簧上,罗盘指针还在他腕间突突跳动。
\"坎位!\"崔无咎突然暴喝。
青鸾的沉香木珠应声砸向东北角的歪脖子树,珠串爆开的迦南香雾里顿时传来皮肉灼烧的滋啦声。
三个举着毒蒺藜正要偷袭的黑袍人惨叫着滚出来,赵铁柱的工兵铲当即拍碎了其中一人的膝盖骨。
问天背靠车门没动。
月光在他睫毛上凝成霜色,掌心贴着的柏油路面传来地脉断续的震颤。
龙脉感应刚起,眼尾就多了道细纹——这是今夜的第三次催动。
\"墨九卿在巽位。\"他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是怕惊动什么。
话音未落,三枚泛着尸臭的棺材钉擦着崔无咎后颈钉进车胎,爆裂的橡胶碎屑里,五十米外老槐树下的阴影动了。
青鸾甩出缠臂纱卷回暗器,月光照亮棺材钉上缠绕的朱砂符纸时瞳孔骤缩:\"九钉锁魂术?
墨当家连湘西祝由科的禁术都敢碰?\"
仿佛回应她的质问,林间突然响起三短两长的唢呐。
纸扎童女在车顶咯咯笑起来,朱砂点的眼珠子骨碌碌转向问天。
小北甩出的铜钱还没沾到纸人衣角,那玩意儿就化作漫天纷飞的冥钞,每张纸钱都印着血红的\"奠\"字。
\"低头!\"问天突然抓住小北的后领往下一拽。
阴风贴着她发梢掠过,原本飘散的冥钞竟在空中结成个绞索,若不是被扯得快,这会儿套住的就是她脖子。
赵铁柱那边已经撂倒第七个黑袍人,但军刺也崩了刃。
他啐掉嘴里的血沫,突然扯开衣襟露出胸口弹痕,对着黑暗放声大笑:\"墨老狗!
当年老子在猫耳洞挨炮弹都没怂,你这点哭丧伎俩吓唬鬼呢?\"
仿佛被这句话激怒,林间阴风骤然大作。
十二盏车灯突然同时爆裂,黑暗里浮起星星点点的磷火。
问天猛地按住心口,指缝间漏出的龙脉金芒照亮了他骤然多出的几根白发——地脉震颤的频率不对,墨九卿在改局!
\"铁柱哥退三丈!\"小北突然扬手抛出个油纸包,赵铁柱条件反射地后空翻,纸包里镇邪的朱砂粉正撒在他刚才站的位置。
地面突然隆起个土包,钻出来的竟是个浑身长满尸斑的侏儒,手里还攥着把浸毒的洛阳铲。
崔无咎的子弹贯穿侏儒天灵盖时,青鸾的缠臂纱已经缠住三个想要偷袭的黑袍人。
她咬破指尖在纱上画符,殷红的血咒遇风即燃,惨叫声中突然传来墨九卿的冷笑。
\"问天先生。\"那声音忽左忽右,像是从地底渗出来的,\"每催动一次龙脉感应,寿数便短十年,今夜您这头白发...怕是有三成了吧?\"
问天没答话,沾着鼻血在车窗上画了个残缺的寻龙符。
血符成型的瞬间,西南方三十步外的地脉突然塌陷,藏在那里的邪修连惨叫都没发出就被地气吞没。
但他扶在车身上的手背已经浮现老人斑,月光下触目惊心。
小北突然红着眼眶甩出五帝钱,铜钱落地成阵截住两道袭向问天的黑影。
她没看见身后墨九卿从怀间摸出的青铜觚,倒是崔无咎的罗盘突然疯狂旋转起来。
\"兑位!
破军!\"刑侦队长甩手打光弹匣,子弹却在距离墨九卿三尺处诡异地悬停。
古董商人手中的青铜觚泛起幽光,六十四枚悬浮的弹头突然调转方向。
问天的瞳孔骤然收缩。
龙脉感应全面展开的刹那,他清晰看到墨九卿脚下踩着半条破碎的地脉,而那条地脉的走向...竟与十八年前自己失踪时护住心脉的那缕龙气同源。
白发又添三缕,但足够了。他并指如剑点向东南巽位:\"破!\"
悬停的弹头应声坠地。
墨九卿手中的青铜觚裂开条细缝,阴鸷的眼中终于闪过忌惮:\"不愧是...\"话没说完就化入阴风,只剩满地黑袍人尸体和渐散的磷火证明这场厮杀。
赵铁柱拄着工兵铲喘粗气,突然发现铲柄腐蚀的番号旁多了道剑痕。
他正要开口,却见问天背过身去,月光在那袭青衫上投下的影子,隐约显出几分佝偻。
问天指尖的血珠滴在柏油路面的瞬间,整个战场的地脉突然剧烈震颤。
他瞳孔深处泛起龙纹金光,眼角皱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鬓角蔓延,但那些黑袍人踏出的步罡方位已在他脑海中纤毫毕现。
\"青鸾,子午方位!\"他哑着嗓子低喝,喉间泛起铁锈味。
古董店老板娘闻声将沉香木珠甩向西南。
珠串撞上虚空的刹那,墨九卿刚要结印的双手突然被反噬的阴气灼出青烟——那处看似寻常的土丘,竟是逆转阴阳的阵眼。
崔无咎的子弹追着阴气波动钉入地脉。
当过刑侦队长的男人突然扯开领口,露出锁骨处狰狞的镇邪刺青:\"老赵,三点钟方向破土!\"
赵铁柱的工兵铲带着开山裂石的力道砸下,铲刃劈开的却不是泥土,而是具裹着尸油的童尸。
腐肉间钻出成百上千的食尸甲虫,却被小北扬手撒出的朱砂烧成噼啪作响的火团。
\"墨当家好手段。\"问天抹去鼻血,掌心血符在车门上烙出焦痕,\"用夭折孩童的怨气养尸蟞,也不怕折了子孙运?\"
阴风里传来瓷器碎裂般的笑声。
墨九卿的真身终于从槐树影中浮现,西装革履的文物商人手持青铜罗盘,盘面却不是寻常的二十四山,而是用甲骨文刻着十八层地狱图。
\"问天先生可知这是何物?\"他屈指轻弹罗盘,盘面顿时渗出黑血,\"当年您在昆仑山失踪时,九幽教可是掘了七座西周大墓才凑齐这'黄泉司南'的碎片。\"
问天身形微晃。
青铜罗盘转动时发出的嗡鸣,竟与他记忆中护住心脉的那缕龙气产生共鸣。
地脉震颤突然加剧,他不得不扶住车窗才能站稳,玻璃倒影里又多了几缕白发。
小北突然甩出五帝钱布成困龙阵。
铜钱落地时爆开的金光中,墨九卿脚下的地脉显形——竟是条被铁链贯穿的龙形虚影,龙首处插着柄刻满咒文的青铜剑。
\"你们竟敢锁龙脉!\"向来活泼的姑娘声音都变了调。
她反手扯断颈间红绳,家传的貔貅玉佩轰然炸碎,激荡的灵气暂时镇住了翻腾的阴气。
这瞬息间的破绽对崔无咎已然足够。
刑侦队长甩出的弹头在空中排成北斗阵型,特制的破煞弹穿透阴气屏障,在墨九卿的西装上炸开七朵血花。
但男人脸上的金丝眼镜只是裂了道缝,镜片后的眼睛反而亮得骇人。
\"好个官家的'七星破军诀'。\"他抚掌大笑,伤口涌出的黑血落地即成毒虫,\"可惜你们算漏了时辰——\"罗盘指针突然指向子时三刻,远处高速路上传来刺耳的刹车声。
问天猛然转头。
龙脉感应透支带来的眩晕中,他依稀看见三辆集装箱卡车正撕开夜幕。
车身上暗红的\"奠\"字在月光下蠕动,仿佛用未干的人血写成。
更可怕的是地脉传来的波动——那每辆卡车里,都载着足以截断百里龙脉的凶煞之物。
赵铁柱一铲劈碎扑来的毒虫,迷彩服已被腐蚀得千疮百孔:\"他娘的还有增援?\"
\"不是增援。\"问天撑着车门直起身,咽下喉间腥甜,\"那车里装的是......\"
话未说完,最前方的卡车突然爆胎侧翻。
集装箱门栓崩飞的瞬间,数百张黄符如雪片纷飞。
有个穿道袍的身影踩着符纸跃入战场,桃木剑尖挑着的紫霄雷符照亮半片夜空。
墨九卿的笑意终于凝固。
他手中青铜罗盘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盘面地狱图中竟爬出个浑身缠满锁链的恶鬼虚影。
那恶鬼刚要扑向道袍人,就被问天弹指打出的龙脉金芒洞穿眉心。
\"看来墨当家要重新算卦了。\"问天染血的嘴角勾起冷意,脚下突然浮现出残缺的八卦阵图。
阵眼处的地脉之气疯狂涌入他体内,白发如霜雪般向肩头蔓延,却在触及发梢时诡异地泛起鎏金光泽。
集装箱里传出的檀香突然浓烈起来。
道袍人甩出的符纸在空中结成降魔杵,而小北的五帝钱阵不知何时已扩散到整个战场。
墨九卿倒退两步撞上槐树,树皮突然裂开数道渗血的口子——他精心布置的十二都天门阵,竟被地脉反噬撕开了缺口。
就在此时,第二辆卡车里传出婴儿啼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