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俅始终双膝跪地,身躯如僵石般匍匐于地。
闻得此言,仿若九天之上陡然劈下一道凌厉雷霆,直直击中他的天灵盖。
刹那间,整个人如坠冰窖,灵魂都为之震颤。
他怎么也没料到,徽宗竟能绝情至此。
那些潜邸相伴相伴的岁月,在徽宗这一念之间,竟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连一丝余温都未曾留下。
此情此景,恰似那句“伴君如伴虎”的古老谶语,在他眼前血淋淋地应验。
他满心苦涩,直到此刻,他才知道这帝王心术,深不可测。
而这份君臣情谊,脆弱如纸。
这一瞬间,高俅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脑海瞬间被茫茫空白填满。
所有的思绪都在这突如其来的打击下戛然而止。
沙门岛,因其孤悬于茫茫大海之上,四面被浩渺烟波紧紧环绕。
而这独特的地理环境让它成为关押重刑犯的不二之选。
那片海岛,俨然是上天特意打造的天然囚笼,将犯人与外界彻底隔绝开来。
一旦被流放至此,便如同被宣判了无形的死刑。
而从踏上流放之路的那一刻起,他的命运便完全交他人。
高俅强忍着心中的恐惧与绝望,以头触地,声音颤抖地说道:“谢陛下不杀之恩,老臣……老臣服气。”
而后,徽宗赵佶挥了挥手,示意侍卫将高俅带下去。
殿内的侍卫们领命,迅速上前,架起瘫软在地的高俅,朝着殿外拖去。
此时,高俅目光已然呆滞,任由侍卫摆布,口中不时发出几声绝望的叹息。
待高俅被带离大殿,殿内气氛稍有舒缓。
赵佶的目光重新落回赵桓身上,神色较之方才温和了几分,眼中满是赞许:“桓儿,此次你雷厉风行、兵贵神速,竟如此迅速便将那真凶捉拿归案,当真给朕长了脸,也给这朝堂上下立了个典范!”
“你且与朕说说,想要何等赏赐?只要朕力所能及,定不会亏待于你。”
赵桓闻言,连忙屈膝跪地,身姿恭敬而谦逊,朗声道:“陛下,儿臣身为人子,为母复仇本就是分内应尽之事,此乃人伦孝道使然,又怎敢邀功请赏?”
儿臣心中所愿,唯盼我大宋江山千秋万代、永固不衰!”
“天下百姓皆能安居乐业、衣食无忧!”
“如此,儿臣便已心满意足,别无他求。”
赵佶听闻此言,不禁仰头哈哈大笑,笑声爽朗而畅快,尽显帝王威严又不失慈爱。
他缓缓起身,迈步走下那象征着至高无上权力的龙椅,径直来到赵桓身前。
他伸出双手亲自将他扶起,又抬手轻轻拍了拍赵桓的肩膀,目光中满是欣慰与期许:“好!朕的桓儿果真是长大了,有如此宽广的胸怀和远大的抱负,实乃我大宋之幸事,朕心甚慰!”
顿了顿,赵佶目光一凝,神色庄重且带着几分欣慰与期许,缓缓说道:“桓儿,你心怀赤诚,言辞恳切,说可以不要赏赐!”
“然朕身为君父,有功必赏乃国之纲纪、为君之道。”
“你此次出手果决,朕若不重重封赏,何以安天下人心,何以彰你之赫赫功绩!”
言罢,赵佶踱步至殿前,目光扫视一圈,郑重道:“朕今日,便特封你为定王!”
“此封号取‘定国安邦’之意,望你日后能不负此名,为朕分忧,为社稷效力,护我大宋江山永固!”
“此外,朕准你开府建衙,自辟僚属。”
“高俅那府宅,便赐予你了,府内一切事务,皆由你自主决断。”
赵佶顿了顿,目光中带着一丝鼓励,“你可从朝中贤才或是民间俊杰中,选拔智谋之士、干练之臣充任王府长史、司马、参军等职,助你处理王府事务,为你出谋划策。”
“日后,这些人也将成为你为朕分忧、为朝廷效力的得力臂膀。”
“对了,”赵佶似是突然想起什么,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朕还知晓你素来有练兵强军、保家卫国之心,此乃大丈夫之志,朕甚为赞赏!”
“这样吧,”赵佶略一思索,眼中闪过一抹决然,“朕特许你扩充兵丁两千人!”
“望你用心练兵,早日打造出一支精锐之师!”
赵佶话音刚落,殿内瞬间如炸开了锅一般。
几个平日里便以守旧自居的大臣率先跳了出来,满脸激愤,言辞激烈地反对。
“官家,此事万万不可啊!”户部尚书王黼率先出列,双手抱拳,身躯微颤,似是满心忧虑都要溢出来,“皇子年幼,虽此次立下大功,但开府之事非同小可,需有深厚阅历与沉稳心性方可担当。”
“定王殿下尚处年少,心智未全。”
“此时开府,恐难驾驭府中诸多事务,更易滋生骄纵之气,于殿下自身成长不利,于我大宋社稷安稳亦是大患啊!”
“官家,王尚书所言极是!”
吏部侍郎李邦彦连忙附和,满脸急切,“我大宋开国以来,从未有皇子如此年幼便开府建牙之先例。”
“此例一开,恐会乱了朝堂规矩,甚至引得其他皇子心生觊觎,兄弟间生出嫌隙,更会让天下人以为我大宋皇室乱了纲常!”
“这于我大宋千秋万代的基业而言,实乃隐患重重呐!”
“官家,开府则意味着定王殿下将拥有独立的衙署、僚属,权力过于集中,易生变故啊!”
翰林学士张邦昌也忧心忡忡地站了出来,言辞恳切,“且殿下年幼,若身边僚属良莠不齐,有那心怀不轨之人趁机蛊惑,殿下难免会被引入歧途,做出有损朝廷之事。”
“还请官家三思啊!”
此时,一直沉默不语的蔡京也缓缓出列。
他微微躬身,脸上挂着一抹看似谦逊却暗藏深意的笑容,缓缓开口道:“官家,老臣以为诸位大人所言虽有些许危言耸听之嫌,但也不无道理。”
“定王殿下此次确实功绩卓着,陛下想要重赏,老臣亦能理解。”
“只是这开府与掌兵之事,着实关系重大,需谨慎权衡啊。”
蔡京顿了顿,目光扫视一圈殿内众人,接着说道:“我大宋自太祖皇帝杯酒释兵权以来,便深知兵权过重之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