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桓带着众人沿着街道前行,脚下的青石板路少了往日的喧嚣嘈杂,显得格外安静。
街边的店铺依旧灯火通明,可门前却没了往日的热闹。
偶尔有几个行人匆匆而过,神色间带着几分好奇与惋惜,不时望向那被大火波及的醉仙楼。
他稳步踏过醉仙楼前的青石板路,薄底布靴踏出有节奏的轻微声响。
身旁的王若冲身着浅灰色侍从长袍,宽大的袖口自然下垂,巧妙地将藏在袖中的短刃遮得严严实实。
他眼神敏锐,时刻警惕地留意着四周的风吹草动。
身后十名少年,均作亲随打扮。
唯有陈昭,身形略显单薄,微微跛着腿混在队伍中。
赵桓一行人继续前行,踏入了一条稍显宽阔的街道。
不远处,一位卖花的老妇人,原本正低头整理着花篮,听到整齐的脚步声,下意识抬起头。
看到赵桓一行,她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波澜,手中摆弄花朵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她轻声嘟囔:“如今富家公子出游倒是常事,只是这公子看着眼生,不知是哪家府邸的。”
随后,她轻轻摇了摇头,又低下头继续整理花篮。
只是在赵桓等人走过时,微微侧身,避免碰到他们。
与此同时,街道旁的一家茶肆里,几个茶客正围坐在一起喝茶聊天。
其中一人眼尖,瞥见了赵桓等人,当即放下手中的茶杯,指着窗外道:“嘿,诸位,瞧瞧,又有公子出行了,这派头倒是不小。”
同桌的另一个人撇了撇嘴:“这有啥稀奇,咱汴京城繁华,公子王孙出游常见得很。”
“咱们啊,别瞎操心,喝咱们的茶。”
众人哄笑一阵,便又继续谈天说地,只是偶尔有人不经意间,还是会朝窗外扫上一眼。
赵桓自然察觉到了旁人的目光,可他神色未变,依旧步伐沉稳地走着。
随着赵桓一行人踏入这条稍显宽阔的街道,扑面而来的是浓郁的市井烟火气。
街边摊位鳞次栉比,色彩鲜艳的布料在微风中轻轻飘动。
一旁摆放着各类精巧的手工艺品,木雕、刺绣琳琅满目。
小吃摊前,炉火熊熊,摊主熟练地翻动着锅里的食物,香气四溢,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小贩们扯着嗓子叫卖,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交织成一曲热闹的市井乐章。
街道旁,几棵老槐树身姿挺拔,枝叶在月光下投下斑驳的影子。
这时,一阵悠扬的笛声从街角飘来。
那笛声婉转空灵,仿若山间清泉,在这喧嚣的市井街巷中,寻得了一丝独有的清幽。
赵桓不禁放缓了脚步,循声望去。
只见一位身着素衣的老者,正坐在街边的石凳上吹奏着竹笛。
老者身旁放着一个竹篓,里面装着几条刚从河里捕来的鲜鱼。
想来是卖鱼归来,趁着月色正好,在此稍作休憩,吹奏一曲以遣兴致。
老者似乎察觉到有人靠近,缓缓睁开双眼,目光缓缓地落在赵桓身上。
刹那间,他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极为细微、稍纵即逝的惊讶,不过转瞬便恢复如常。
紧接着,老者轻轻放下手中竹笛,动作舒缓却又带着几分利落,顺势站起身来,抬手作揖,朗声道:“小哥,有礼了!”
其声音虽裹挟着岁月沉淀下来的沧桑质感。
可字里行间,却透着一股洒脱劲儿:“只是,这街巷之中鱼龙混杂,三教九流无所不有,看公子您衣着不凡,还是多加小心为妙。”
赵桓闻言,微微颔首示意,神色间满是谦逊有礼,温声回应道:“多谢老丈提点,我等不过是趁着这良辰夜色,出来随意走走,领略一番汴京夜景罢了。”
话锋一转,赵桓由衷感慨,“倒是老丈方才吹奏的那曲笛声,曲调悠扬空灵,令人不由自主便沉浸其中。”
老者嘴角微微上扬,绽出一抹笑意,摆了摆手道:“公子谬赞了。”
“老朽不过是个粗鄙之人,平日里也没什么雅致爱好!”
“这闲暇之时,吹吹笛子,权当消遣解闷罢了 。”
赵桓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老者搁在石凳上的竹篓,里头的鲜鱼偶尔扑腾几下,鱼尾拍打着篓壁。
他心思一转,指着竹篓问道:“老丈这鱼看着鲜活,想必是刚从河里捕来不久?”
老者顺着赵桓的视线望去,眼中闪过一抹柔和,点头应道:“正是,今日运气不错,捕到了几条肥美的鱼,想着卖个好价钱,能贴补些家用。”
说罢,他轻轻叹了口气,“只是如今这世道,营生愈发艰难,寻常百姓想安稳过日子,不容易啊。”
赵桓若有所思,又与老者闲聊了几句家常,便准备告辞。
就在转身之际,他像是不经意地问道:“老丈在此地居住多年,想必对周遭极为熟悉。”
“我瞧老丈气定神闲,笛声悠扬,不似只为生计奔波之人,平日里除了捕鱼,可还做些什么营生?”
老者听闻,神色微微一怔。
旋即恢复如常,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说道:“公子说笑了,我不过是个粗人,每日捕鱼卖鱼,闲暇时吹吹笛子,日子也就这么平淡地过着,哪还有其他营生?”
可那一瞬间的怔忪,还是没能逃过赵桓敏锐的双眼。
赵桓不再追问,再次向老者抱拳致谢,而后带着众人继续前行。
走出一段距离后,王若冲凑近赵桓,低声道:“公子,这老者谈吐举止不像是普通渔夫,他对您的问题似有隐瞒。”
赵桓微微点头,目光深沉:“我也有种预感,这老者的身份定不简单。”
与此同时,那老者望着赵桓等人远去的背影,微微摇头,低声呢喃:“父子俩,果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他的声音里裹挟着岁月沉淀下的复杂情绪。
有追忆,有感慨,更有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忧虑。
而后,一行人沿着街道继续前行。
只是,越往里走,巷子两边房屋越发破旧。
街道也愈发狭窄昏暗。
脚下的青石板路历经岁月侵蚀,早已破碎成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斑驳残片。
在黯淡的夜色里,犹如一片片破碎的鱼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