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笑容里裹挟着无尽的无奈与酸涩,仿若能溢出苦汁来。
“公子,实不相瞒,那时我不过是个弱小无助八岁孩童,突遭这等横祸,整个人都很懵懂。”
“我四处奔走,逢人便求,可换来的皆是冷漠与拒绝,根本无人肯拉我一把。”
“家中亲戚更是怕受牵连,一个个都对我避之不及,好似我是什么不祥之人。”
“我想着去官府申诉,为父母讨个公道,可刚到衙门口,就被衙役凶神恶煞地赶了出来,连衙门的门槛都没能跨进去。”
“从那以后,我身无分文,孤苦伶仃,只能流落街头,靠乞讨勉强维持性命。”
“你父亲当年究竟冲撞了何人,竟惹来这般灭顶之灾,你当真一无所知?”
赵桓微微眯起双眼,目光如隼般锐利,紧紧盯着陈昭,言语间蕴含着一丝探究之意。
陈昭面露苦涩,缓缓摇了摇头,无奈说道:“公子,实不相瞒,小人当时年纪尚小,只知道父亲被带走时,那些官兵言语间隐隐透露出是朝中某位高官的意思。”
“但到底是哪位高官,家中遭难时一片混乱,父母也未来得及跟我细说,我实在无从得知。”
“这些年流落街头,我也打听过,可大家都忌惮背后势力,无人敢跟我透露半分消息。”
赵桓微微皱眉,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八年前,也就是元符三年。”
“彼时朝堂局势复杂,新旧党争不断。”
“若他父亲因军中文书事务得罪人,那大概率是卷入了党争漩涡。”
既然是党争,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可就多了。
蔡京高居庙堂,位极人臣,怎会将一个小小的军中文书放在眼里。
若说陈昭父亲的灾祸与党争有关。
那大概率是被蔡京的爪牙们当作了铲除异己、邀功请赏的筹码,遭受了无妄之灾。
赵桓这般想着,面上不动声色,抬眸看向陈昭,眼中多了几分同情与思量。
“汝可通笔墨之事?”
赵桓目光如鹰隼般紧盯着陈昭,直截了当地问道,眼神中满是审视。
陈昭喉结上下剧烈滚动,像是在艰难吞咽着满心的酸涩。
他微微咬了咬干裂起皮的嘴唇,稍作思索后,恭谨答道:“回禀公子,小的略通文墨,亦能提笔书写。”
“家父生前教过我,流落街头后,偶尔帮着集市上的账房先生跑腿,也练过不少字。”
“虽说比不上那些富家公子,但寻常的书写总能应付。”
说罢,他咽了咽口水,眼中满是忐忑与期许,生怕错过这难得的机会。
赵桓微微挑眉,不动声色地转换了话题:“你今日与那人争斗,身手看着有几分门道,是如何练就的?”
他目光看似随意地落在陈昭身上,实则暗藏探究,试图从对方回答中挖掘更多信息。
陈昭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话题突然转变。
他下意识地握紧拳头,又缓缓松开,回忆起那些艰难的过往,神色间闪过一丝复杂。
“公子,实不相瞒,流落街头后,为了能活下去,我不得不学些自保的本事。”
陈昭顿了顿,声音有些沙哑,“最开始,只是跟着街头的武师们偷学几招,看他们练武时,我就在一旁偷偷模仿。”
他微微低头,看着自己满是补丁的衣袖,继续说道:“后来,遇到一位好心之人,他曾在军中当过兵,见我可怜,便教了我一些军中实用的拳脚功夫和防身技巧。”
陈昭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坚毅,“我知道自己没别的依靠,只能拼命练,想着至少能护住自己。”
“日子久了,也就有了您看到的几分模样。”
赵桓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色。
他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如此说来,这小子倒有几分毅力。”
“那这些年,靠这身手,没少帮自己躲过麻烦吧?”
他看似漫不经心地询问,实则想进一步了解陈昭在街头的生存经历,以及他的性格特点。
陈昭苦笑一声:“公子,街头险恶,麻烦事儿总是不断。”
“虽说学了些功夫,可也经常被人围堵。”
“有时候,为了一口吃食,都得拼尽全力。”
“不过,也多亏了这些磨炼,让我能在这艰难世道里撑下来。”
他的语气带着几分沧桑,与他的年纪不太相符。
“笃——”
赵桓靠回椅背,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赵桓凝视着陈昭,心中暗自忖度:此少年饱经磨难,却于困苦中顽强求生,骨子里透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头。
若能悉心雕琢、着力培养,日后或可成为臂膀之助,为己所用。
只是其身份存疑,背后隐匿之事,尚需抽丝剥茧,深入彻查。
单观陈昭方才谈吐应对,条理清晰、言辞有度,绝非寻常流落乞儿所能为,其中定有隐情。
赵桓这般想着,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只是微微抬眸,目光在陈昭身上再度打量了一番。
“你对自己,着实够狠的!”
赵桓微微眯起双眼,目光中满是感慨,紧紧盯着陈昭。
陈昭身形微微一僵,转瞬便明白赵桓所指,正是他给自己划上一刀之事。
刹那间,他脸上闪过一抹复杂神色,很快便收敛起来。
紧接着,他恭谨地低下头,声音沉稳,透着历经沧桑的喟叹:“公子有所不知,流落街头这些年,若不对自己狠下心,根本活不下来。”
“小的无依无靠,没靠山、没背景,唯有拼尽全力,才能在这艰难世道里,争得一线生机。”
赵桓闻言,沉默片刻,心中对陈昭多了几分别样的审视。
这少年的坚韧,远超他的想象,这般心性,若是引导得当,定能成为自己手中的一把尖刀。
“哦?那你可知道我是谁?”
赵桓微微眯起双眸,鹰隼般的目光仿若实质,径直锁定陈昭,声音低沉醇厚,每一个字都裹挟着一丝压迫感。
而陈昭身形陡然一凛,好似被一道无形的力量击中。
他忙不迭低下头,语气极尽恭谨:“回公子,小的出身卑微,流落街头,实在不知您的身份。”
“但小的心里清楚,能在醉仙楼这般豪奢之地悠然用餐,公子定非寻常之人,必定身份尊贵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