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乞儿身上那件本就破旧得千疮百孔、好似风中残絮的衣衫,不堪承受这般粗暴蛮力。
“嘶啦!”
一声突兀又尖锐的衣服撕裂声再度乍起。
毫无防备的乞儿,单薄的身躯瞬间被这股蛮力扯得一个趔趄。
双脚在地面上慌乱地挪动了几下,才勉强稳住身形。
他那瘦弱的肩膀在破布下微微颤抖,似是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孤叶。
这一扯,恰似揭开了最后一层遮挡。
乞儿那瘦骨嶙峋、瘦弱到极致的身形,毫无保留地展露在众人眼前。
他的脊梁骨根根分明,像嶙峋的山石突兀地隆起。
皮肤紧紧贴合在骨头上,毫无一丝赘肉。
更叫人揪心的,是他脊背上布满了大小不等、新旧交杂的淤青。
那些乌紫色的,颜色暗沉,一看就是旧伤,还没来得及消散。
而青中泛红的,色泽鲜艳,显然是刚被人殴打不久留下的。
密密麻麻的淤青相互交错,层层叠叠地覆盖在他的背上,让他那本就瘦弱可怜的脊背,显得更加惨不忍睹。
此刻,这伤痕累累的脊背就这么毫无遮掩地袒露在众人眼前,毫无防备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就在此刻,何琏眼角余光不经意间扫到赵桓。
刹那间,他捕捉到赵桓原本平静的瞳孔猛地一缩,好似受到一股强大力量的冲击。
那原本幽深得仿若一汪不见底寒潭的眼眸里,陡然闪过一道犀利且摄人的寒光。
这寒光凌厉非常,恰似蛰伏于暗夜深处、蓄势待发的猛兽。
在锁定猎物的瞬间,从幽深瞳孔中迸射出的致命凶芒,带着令人胆寒的威慑力。
虽说何琏与赵桓今日才初次碰面,但他清楚赵桓是个行事果断、赏罚分明之人。
此刻,瞧见赵桓眼中这一闪而过的寒光。
何琏心中猛地一紧,本能地意识到赵桓内心深处压抑着的愤怒已达顶点。
他不禁暗自揣度,这场因中年男子欺凌乞儿而起的街头冲突。
在赵桓的介入下,恐怕马上就要迎来一个全然出乎众人意料的重大转折。
而这转折,或许会彻底改变在场所有人的命运。
就在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布匹撕裂声惊得倒吸一口凉气时。
那原本一直默默承受着辱骂与欺辱的乞儿,像是被这最后一丝暴行彻底点燃了内心深处的怒火。
他的双眼瞬间瞪得滚圆,眸中燃烧着从未有过的熊熊火焰。
长期积压的屈辱与不甘在这一刻如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
“啊——”
只见,那乞儿猛地发出一声嘶吼。
那声音沙哑却饱含着强烈的愤怒,犹如受伤野兽的咆哮,在醉仙楼前的街道上回荡。
他瘦小的身躯微微下蹲,随即如同一颗出膛的炮弹般,朝着中年男子扑了过去。
他的双手高高扬起,瘦弱的拳头在空中挥舞着,带着风声,不顾一切地朝着中年男子砸去。
由于太过用力,他的手臂上青筋暴起,每一块肌肉都因愤怒而紧绷。
中年男子显然被乞儿这突如其来的反抗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脸上露出一丝惊恐。
“哼!”
但很快,他便回过神来,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冷哼一声,抬起手臂试图抵挡乞儿的攻击。
然而,乞儿此刻已然陷入疯狂,他根本不顾中年男子的抵挡,依旧疯狂地拳打脚踢。
他的拳头不断地落在中年男子的手臂、肩膀上,虽然力量有限,却带着一种不要命的狠劲。
每一拳落下,他嘴里都伴随着愤怒的嘶吼,似乎要将这些日子所遭受的苦难,都通过这疯狂的攻击宣泄出来。
身处二楼雅间,何琏目睹这一幕,双眼瞬间瞪得滚圆,脸上满是不加掩饰的震惊。
他原本笃定,在这般悬殊的力量对比下。
那乞儿只会默默咽下委屈,逆来顺受。
可现实却狠狠打了他的脸。
眼前这个身形瘦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孩子,竟在这穷途末路之际,爆发出一股令人难以置信的强大反抗力量。
在这个阶层等级森严、固化已久的社会环境里,底层之人向来被视作蝼蚁,命运由上层随意摆弄,鲜有人敢奋起抗争既定的规则与压迫。
这乞儿的举动,无疑如一颗巨石投入平静湖面,在何琏心中激起千层浪。
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赵桓,急切想知晓赵桓对这突如其来变故的反应。
赵桓的目光稳稳落在楼下,平日里深邃难测的眼眸,此刻泛起些许涟漪,像是平静湖面被一颗小石子打破了沉寂。
他微微眯起双眼,眸中光影流转,像是在回味着什么。
那嘴角不经意间微微上扬,幅度极小。
若不是何琏此刻紧紧盯着,几乎难以察觉。
可这极细微的动作,却莫名透露出他心底对楼下场景的别样情绪。
楼下,那乞儿仿若陷入绝境的困兽,疯狂攻击仍在持续。
他的双腿高高抬起,又迅猛落下,一次次朝着中年男子的身体踢去。
每一次踢击,都带着他积攒已久的愤懑与不甘,力量十足。
然而,中年男子身形壮硕,反应还算敏捷,只是轻轻侧身,或是随意抬起手臂,便能轻松避开或挡住乞儿的攻击。
但乞儿仿若被一股执念驱使,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依旧不知疲倦地重复着攻击动作。
在这剧烈的肢体对抗中,乞儿身上原本就破旧不堪的衣衫愈发凌乱。
衣角被扯得歪歪斜斜,布料上的破洞又多了几个,随着他的动作肆意晃动。
他的头发因剧烈甩动而肆意飞舞,一缕缕发丝杂乱地缠在一起,其间夹杂的草叶与灰尘簌簌掉落。
脸上的污垢在汗水的冲刷下,一道道泥印顺着脸颊滑落,使他看起来愈发邋遢狼狈。
尽管如此,他的眼神却坚定无比。
每一次攻击都伴随着眼神中透露出的愤怒,以自己的方式顽强地扞卫着最后的尊严。
与此同时,围观的众人起初被中年男子凶狠的模样吓得连连退缩,脚步不自觉地往后挪,彼此之间挤作一团。
但此刻,看着乞儿这般不顾后果、拼命反抗的姿态,心中不禁泛起一阵涟漪,敬佩之感悄然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