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桓言罢,缓缓起身,步伐沉稳地朝着窗边走去。
他身姿挺拔,举手投足间带着与生俱来的从容。
王若冲听闻,一双眼睛迅速望向赵桓,目光中满是恭谨,言辞利落又笃定地回禀:“殿下,依路程和来回马速估算,约摸半个时辰便能赶到。”
赵桓微微颔首,目光透过雕花窗棂,凝视着楼下的街景,心中暗自盘算着时间与局势。
街边小贩的叫卖声、行人的谈笑声与车马的辘辘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汴京特有的市井乐章。
就在此刻,楼下醉仙楼门口,一阵突如其来的喧闹声,硬生生闯入了赵桓的视野。
只见一个身形瘦小的乞儿,身姿笔挺,以一种倔强而坚韧的姿态稳稳站在那里。
他身上那件衣衫,破旧程度令人触目惊心。
布料在岁月与艰难生活的磨砺下,四处磨损,边缘处已然起毛。
一道道裂口不规则地分布着,或长或短,肆意地撕开衣衫原本的模样。
随意打上的补丁,所用布料各不相同,颜色也深浅不一,歪歪斜斜地缝在衣衫上,松松垮垮,根本无法起到完整遮蔽的作用。
那瘦骨嶙峋的身形依旧若隐若现,尽显生活的窘迫。
这乞儿的头发毫无条理地纠结成一团,一缕缕发丝胡乱缠绕在一起。
其间夹杂着不少枯黄的草屑,还有一些细碎的杂物。
显然,是他在废弃的房屋、荒草丛生的角落或是堆满杂物的小巷中长时间栖身,根本没有时间与条件去梳理。
他的脸上,灰尘如一层灰暗的薄纱,厚厚地堆积着,掩盖了原本的肤色。
污垢顺着脸颊蜿蜒而下,那一道道痕迹,是无数个日夜风吹日晒、忍饥挨饿所留下的。
然而,在这满是落魄与沧桑的面庞上,一双眼睛却格外引人注目。
那双眼眸澄澈得如同深山幽潭,明亮而有神。
赵桓的目光被这双眼睛牢牢吸引,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涟漪。
在这繁华喧嚣的汴京街头,这样一个瘦弱却顽强的身影,显得格格不入却又如此醒目。
此时,醉仙楼的店小二从店内快步走出,双手稳稳捧着两个热气腾腾的馒头。
这是酒楼依照向来善待乞食者的规矩所准备的。
店小二脸上挂着那恰到好处的温和笑容,几步走到乞儿跟前,和声说道:“小哥,且接过这馒头,先将肚子填饱。”
而那乞儿却并不伸手去接,微微仰头,目光直直与店小二对视。
估计是常年吃不饱的缘故,他身形极为瘦小,手臂瘦得如同麻秆。
再加上,衣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更衬出他身形的单薄。
然而,就是这样一副身形单薄、瘦骨嶙峋的身躯,从他口中传出的声音,虽因年少而带着稚嫩,却透着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我不要这馒头,我一心想在贵楼寻份活儿干。”
“我看着身形瘦弱,可真要较起劲儿来,有的是力气!”
“不管是搬重物,还是跑腿,任他什么脏活累活,我都不在话下。”
他这一番掷地有声的话语甫一出口,周围原本行色匆匆、脚步匆忙的行人,纷纷放缓了脚步。
一道道好奇的目光齐刷刷地朝着他投来。
不过短短一瞬,醉仙楼门口便聚拢起一小圈人,将乞儿和店小二围在中间。
人群里,一阵细细碎碎的窃窃私语悄然传开。
一位身着粗布麻衣、满脸风霜的中年汉子,嘴角轻蔑地一撇,低声嘟囔着:“这小叫花子,给了馒头吃还不知满足,竟还妄想着进醉仙楼做工,简直是白日做梦,异想天开。”
身旁一位妇人也赶忙附和,那尖锐细瘦的嗓音里,满是毫不掩饰的嫌弃:“可不是嘛,平日里出入醉仙楼的,哪个不是达官显贵,身份尊贵。”
“哪能收留这浑身脏兮兮、模样狼狈不堪的孩子,简直是笑话!”
然而,面对周围这些刺耳的议论,乞儿仿若身处无人之境,充耳不闻。
他的双眼仿若两颗灼亮的星子,始终紧紧地锁定在店小二身上。
那眼神深处,涌动着无尽的期待与旁人难以理解的执着。
店小二脸上的笑意,一如既往地温和,没有因周围的喧闹和乞儿的固执而有丝毫改变。
他双手稳稳地捧着那装馒头的纸袋,又一次往前递了递,和声劝道:“小哥,暂且先把这馒头吃下,好歹把肚子填饱。”
“等你吃完,我便告诉你一处能谋得生计的好去处,保准能让你顿顿有口热饭吃,夜里有个安稳的地方安身。”
乞儿听闻此话,眼中明显闪过一丝挣扎。
他已经饿了太久太久,腹中饥饿的绞痛仿佛在疯狂拉扯他的意志。
那馒头散发的麦香,也似有魔力般勾着他。
然而,与此同时,心底深处对在醉仙楼谋职的渴望,犹如熊熊燃烧的火焰,更为炽热强烈。
在这艰难的抉择中犹豫了好一会儿,乞儿最终还是重重地摇了摇头,语气坚定却又带着一丝近乎哀求的意味:“小哥,这馒头我真心不要,我满心就想留在醉仙楼。”
“我心里清楚,自己现在这模样又脏又乱,看着邋遢!”
“可我脑子不笨,学得快,也肯改,求求您发发慈悲,给我个机会吧。”
店小二还没来得及回应,醉仙楼里便走出一位身着锦缎长袍、头戴精致方巾的中年男子。
此人脚步沉稳,神色威严,目光如鹰隼般冷冷扫过众人。
当落在乞儿身上时,原本平整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个深深的川字,旋即厉声呵斥道:“哪来的野孩子,在这儿胡搅蛮缠!”
“也不睁开眼瞧瞧,这是什么地方,岂是你能撒野胡闹的!”
那乞儿听闻,身子没有丝毫瑟缩,双脚稳稳站定。
非但没露出半分惶恐,反倒不卑不亢地迎上对方的目光。
他的眼神中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坚毅,像是在无声抗议这无端指责。
然而,下一秒,他便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挺直脊梁,大声说道:“大叔,我真不是来撒野的,我是打心底里想在这儿做工。”
“我从小吃苦长大,什么苦都能吃,不管什么活,我都愿意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