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那位女子听闻此言,下意识地轻轻咬了咬下唇。
在短暂的迟疑过后,她旋即迅速回应道:“臣妾自静憩阁一路赶来,一路上只顾匆忙赶路,满心只想着尽早赶到皇后身边,确实未曾留意到有任何异样之处。”
言罢,她还抬起手,轻轻拭了拭眼角,那满心的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而赵桓心中的疑云愈发浓重。
这两人的回答看似条理清晰,且合情合理。
然而,那稍纵即逝的犹豫。
还有话语中莫名的刻板之感,总令他觉得透着一股难以言明的刻意。
他略作思忖,便不假思索地开口说道:“皇后已然脱离危险,身体状况正逐渐趋于平稳。”
“只是太医反复叮嘱,眼下需让周遭保持安静,实在不宜有过多人前去探望惊扰。”
“二位对皇后的关切之意,本王心领了。”
“不如先行回去歇息,静静等候消息,待皇后状况适宜之时,本王自会派人前去告知两位淑仪。”
恰在此时,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从宫道远处悠悠传来,隐隐还伴着几句低语。
赵桓抬眼望去,只见一群宫人簇拥着一位女子匆匆朝着这边走来。
为首的女子身姿极为婀娜,即便脚步匆忙,却依旧难掩周身的优雅气质。
她身着一袭藕荷色绮罗褙子,面料上乘,泛着温润柔和的光泽。
褙子边缘以银线精心勾勒出细腻云纹,线条流畅而灵动,尽显工艺之精巧。
窄窄的袖口处,绣着栩栩如生的兰草。
那兰草叶片舒展,脉络清晰,仿若带着几分生机。
内搭与之同色的襦裙,裙摆之上,彩绣着朵朵绽放的牡丹,牡丹花朵饱满,色泽鲜艳,每一片花瓣都绣得极为精致。
女子走动间,裙摆轻移,那牡丹似要随风轻轻摆动。
身前,两名身形娇小的宫女身着素色宫装,神色专注,一路小跑着各执一柄孔雀羽扇。
她们将羽扇半遮身前,动作整齐划一,仿佛在全力驱散这夏日无形的暑气,又似在为身后的女子开辟出一条专属的路径。
身后,数位身材高大的太监身着黑色直裰,腰间系着明黄色腰带,个个神色肃穆。
其中一人双手稳稳捧着朱漆托盘,托盘之上盖着龙凤锦帕,不知其中放置着何等贵重物件。
另一人,提着造型精致的暖炉,暖炉散发着丝丝暖意。
与夏日的炎热氛围格格不入,却又彰显着皇家的讲究。
两侧,数位宫女亦步亦趋地随行。
有的手中持着香囊,香囊中散发出淡雅的香气,丝丝缕缕弥漫在空气中。
有的则轻摇绘有淡雅山水的团扇,团扇扇动间,带出阵阵微风,拂过众人面庞。
这群宫人将女子重重围护,女子的尊贵身份尽显无遗。
随着队伍逐渐靠近,赵桓心中猛地一紧,定睛细瞧,旋即认出此女正是郑贵妃。
而郑贵妃也远远便瞧见了赵桓,原本匆忙的脚步微微一顿。
不过瞬间,又加快步伐,仪态万方地朝着赵桓走来。
赵桓心中十分清楚,在皇后中毒这一事件上,这位郑贵妃嫌疑极大。
然而此刻,他面上却是丝毫未将心中所想表露出来,神色依旧恭谨。
见郑贵妃走近,赵桓当即拱手躬身,朗声道:“拜见郑娘娘。”
“不知,郑娘娘今日大驾光临,臣着实有失远迎,还望贵妃娘娘恕罪。”
赵桓的礼数周全,姿态恭谦,尽显晚辈对长辈的敬重。
郑贵妃优雅抬手,轻声道:“殿下不必多礼!”
她神色关切,声音轻柔却透着几分笃定,“吾听闻皇后姐姐病重,心中焦急万分,一刻都不敢耽搁,特来探望。”
“皇后姐姐平日待吾恩重情厚,如今她身染沉疴,吾自当前来略尽绵薄心意。”郑贵妃的声线平稳,话语间透着关切,目光坦然,直直望向赵桓。
赵桓微微颔首,语气谦逊温和:“贵妃心怀仁德,时刻挂念皇后,实在令人动容。”
“只是,皇后如今正在调养身体,太医反复叮嘱,需保持周遭安静,避免惊扰,眼下暂不宜见客。”
赵桓微微蹙起眉头,面上浮现出一抹恰到好处的为难之色,恭敬说道:“贵妃这份心意,臣深切领会。”
“改日等皇后情况好转,娘娘再来探望,届时也能与皇后畅叙,想来更为适宜。”
郑贵妃微微点头,眼中满是理解之色:“吾知晓太医的叮嘱,也明白殿下的顾虑。”
“只是,臣妾实在放心不下皇后姐姐。”
“恳请殿下恩准,让臣妾远远瞧上一眼,确认姐姐安然无恙,臣妾便即刻退下,保证不发一言,绝不打扰皇后养病。”
郑贵妃言辞间满是恳切,尽管被拒,脸上依旧不见丝毫怨怼,一副全然为皇后着想的模样。
郑贵妃此番所展现出的关切,情真意切,一举一动皆坦然自若,尽显对皇后的忧心。
可正因如此,赵桓心底的疑虑如层层堆叠的乌云,愈发浓重。
他早对郑贵妃在后宫中的性情与过往行事风格有所耳闻。
以她一贯的做派,这般毫无瑕疵的忧心表现,实在与她平日作风大相径庭。
在赵桓看来,这无疑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戏码。
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言辞,皆像是事先演练过,背后必定藏着不为人知的隐秘心思。
其目的,恐怕就是要在众人面前塑造出一个情深义重的后宫姐妹形象。
借此掩盖那或许不可告人的秘密。
赵桓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却暗自盘算。
他的脸上依旧挂着恰到好处的礼貌,开口说道:“皇后如今病情反复无常,太医千叮万嘱,需在绝对安静的环境中调养,实在不宜探视。”
“臣明白贵妃您挂念皇后,这份心意,臣必定如实向皇后转达。”
“但今日,请恕臣无礼,实在无法让贵妃入内,还望您海涵。”
郑贵妃眼中瞬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转瞬之间,便又恢复了端庄温婉的仪态,微微颔首,轻声说道:“吾自然明白太医的苦心,也深知殿下的顾虑。”
“既然不能探望,吾这就回宫,在吾居所设坛,为皇后姐姐祈福,愿她早日康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