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这剑拔弩张的局面,因这不合时宜的叫嚷,怕是愈发难以收场。
高俅强压着内心的慌乱,抬眼偷偷瞥向赵桓。
只见赵桓神色冷峻,眼神锐利,直直地朝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射去,周身散发着冷意。
而高俅心中暗叫不妙,忙不迭地向前迈出半步,试图挡住赵桓的视线。
同时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声音颤抖地解释道:“殿下,这孽子平日里被老臣惯得没了规矩!”
“还望殿下莫要与他一般见识,老臣定当好好管教于他!”
话音未落,便见高尧辅那副松松垮垮、满不在乎的散漫模样大剌剌地撞进了众人视线。
他身上衣衫歪七扭八,领口敞着,衣带松垮。
发髻更是歪歪斜斜,几缕碎发凌乱地垂在额前,活脱脱一副刚从被窝里被硬生生揪出来的狼狈相。
脸上竟然还残留着几分宿醉未醒的酡红,眼神迷离又带着几分被扰清梦后的愠怒。
瞧这情形,分明是被人从香甜的梦乡里强行拖拽了出来。
然而,即便如此,他嘴里依旧不干不净地骂骂咧咧。
那尖锐的嗓音在空气中肆意回荡:“到底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混账东西,敢搅了小爷的美梦!”
“别让小爷逮着,否则定要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
赵桓面色瞬间阴沉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乌云,眼底寒芒乍现。
就连周身的气息陡然降低几分,一股冷冽的气息让在场所有人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负手而立,不发一言,只以那冰冷的目光审视着眼前的闹剧。
内侍王若冲见此情形,心中一凛,深知自己殿下已动了真怒。
他赶忙上前两步,语气变得极为凌厉,尖着嗓子怒斥道:“大胆高尧辅!”
“在这皇城附近,京兆郡王近前,你竟敢如此撒野放肆,全然不将皇家威严、朝廷律法放在眼里,究竟是谁给你的胆子!”
高俅的脸色瞬间如暴风雨前阴沉欲雨的铅云,青得骇人,双眸中怒火与惶恐交织。
就连身形更是被气得微微颤抖起来,就像是狂风中摇摇欲坠的枯枝。
可再怎么恼怒,高尧辅终究是他高俅的骨肉,是他在这世上血脉相连的至亲。
他咬了咬牙,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怒火与惊惶,赶忙向前急跨一步,将高尧辅严严实实地挡在身后。
几乎就在同时,高俅脸上那抹笑,硬生生从扭曲的五官中挤了出来,比哭还要难看几分,活脱脱一副哭笑不得的惨状。
他的声音更是颤抖得如同风中残叶,带着明显的慌乱与祈求。
他的双手高高拱起,深深作揖道:“殿下息怒,殿下息怒啊!”
“老臣这孽子,平日里被老臣宠得没了分寸,没了规矩,行事荒唐至极。”
“今日定是那酒意未消,神志尚在混沌之中,这才口出狂言,胡言乱语,冲撞了殿下天威!”
“老臣往后定当严加管教,再不敢让他这般放肆胡为。
“还望殿下念在老臣往日对朝廷尽心竭力的份上,宽宥他这一回。”
而这次,高俅的话语显然是斟酌了一番,没再说罪该万死之类的话。
“爹!您老糊涂啦,跟这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赔啥不是!”
高尧辅面色酡红如熟透的烂桃,酒气从张合的唇齿间肆意喷涌。
双眼依旧迷离,却又带着几分被搅扰美梦后的蛮横戾气。
他身形踉跄着就要从高俅身后探出头来。
手指还虚虚朝着赵桓方向指指点点,全然没瞧见高俅那铁青的脸色。
而王若冲,更是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着高尧辅,声音陡然拔高:“好你个胆大包天的高尧辅,都到这般田地了,还敢如此大放厥词!”
“你眼中可还有殿下,可还有这大宋的规矩法度!”
高俅只觉一股凉气从脚底直蹿天灵盖,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额角青筋暴起。
他猛然转身,动作迅猛如猎豹扑食,抬手便是一记势大力沉的巴掌,狠狠扇在高尧辅脸上。
“啪!”
一声脆响,在寂静的空气中炸开,回音久久不散。
这一巴掌,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似要将所有的怒火与惶恐都宣泄而出。
他不由的怒喝道:“逆子!住口!还不快给殿下跪下赔罪!”
要知道,高俅虽在官场以蹴鞠技艺与权谋心术闻名遐迩,却也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早年混迹市井时,他便拜过武师、学过拳脚。
在大观二年,可是正值其壮年鼎盛之际。
这一巴掌扇将出去,力道之猛、气势之足,岂是那被酒色掏空的高尧辅所能消受的?
而高尧辅被这突如其来、如雷霆万钧般的一巴掌扇得一个趔趄。
整个人如断了线的风筝般,不受控制地向一旁歪去。
他的脸颊瞬间高高肿起,恰似发酵过度的馒头。
嘴角也渗出一丝刺目的血迹,如蜿蜒的红蛇,顺着下巴缓缓滑落。
高尧辅被这记重击扇得脑袋嗡嗡作响,眼神中满是迷茫与懵懂。
就连那残留的酒意也在这剧痛中醒了几分。
他缓缓抬起手,捂住火辣辣疼痛的脸颊,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死死盯着高俅,眼中满是委屈与怨愤,声嘶力竭地吼道:“爹,你竟为了这小子打我?”
“我到底何错之有!难道在你心里,我还比不上这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吗!”
“何错之有?”
高俅气得浑身剧烈颤抖,双手如秋风中的枯枝般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他的手指颤抖着指向高尧辅,就连声音都变了调,尖锐得如同夜枭的啼叫,“你竟敢对京兆郡王,如此出言不逊,简直是大逆不道、罪该万死!”
“你还敢问何错之有?你是想让我们高家满门都跟着你陪葬才肯罢休吗!”
而此时,高尧辅这才如梦初醒。
恍然大悟自己究竟闯下了何等滔天大祸。
他机械地顺着高俅手指的方向缓缓转过头去。
只见,赵桓面色冷峻如霜,周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凛冽气息。
那眼神,冰冷至极,似在看一个已死之人,不带丝毫温度与情感。
只一眼,便让高尧辅如坠冰窖,通体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