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门轴缓缓转动,发出一阵轻微而悠长的响声,悠悠地在寂静楼道间回荡。
刹那间,一股暖烘烘且裹挟着淡淡熏香的气息,像轻柔的风般扑面而来。
这股暖烘烘的热气,让因失血而手脚发凉的乞儿感到一阵惬意。
原本从四肢蔓延的寒意,在热气的包裹下渐渐散去,身体开始有了丝丝暖意。
与此同时,熏香那淡雅的味道,悠悠地钻进乞儿的鼻腔,继而顺着呼吸道抵达他的心间。
乞儿此前因伤痛和紧张,心神多少有些紧绷。
而这熏香的味道,似有一种安抚的力量,让他的心神渐渐安定。
李忠扶着乞儿,两人小心翼翼地跨过门槛,迈进屋内。
那乞儿刚一踏入雅间,目光瞬间被屋内豪华的装饰牢牢吸引。
只见,屋内雕梁画栋,四周墙壁上挂着精美的字画。
案几上摆放着精致的菜肴,地上铺着柔软华丽的地毯。
乞儿原本因伤痛略显黯淡的眼神中,瞬间燃起一抹惊叹的光亮。
这一刻,他睁大眼睛,满是好奇与震撼。
脑袋不自觉地左右转动,想要将屋内这奢华的一切都看个遍。
尽管,腿上的伤口仍时不时传来刺痛,像尖锐的针轻扎一般。
但眼前这从未见过的景象,瞬间抓住了乞儿的全部注意力,让他全然忘却了身体的不适,整个人都沉浸在震撼之中。
平日里,他风餐露宿,四处流浪,眼中所见皆是破败街巷、残羹冷炙之景。
而如今,这雅间之内竟这般奢华。
与往昔景象有着天壤之别,强烈的反差令他一时有些怔愣。
不过,失血让乞儿身体有些虚弱。
加之常年在街头流浪,食不果腹,内里亏空。
此刻,他只觉一阵轻微头晕,眼前景物都跟着晃了几晃,四肢也像灌满了铅,没了往日的利落劲儿。
但乞儿心里清楚,眼前这位或许是测地改变命运的关键人物。
于是,他强打起精神,双腿微微颤抖着,双膝重重跪地。
额前凌乱的头发垂落,遮住了大半张脸,细密汗珠顺着脸颊滑落。
而就在乞儿双膝跪地的瞬间,整个雅间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安静得连烛泪滴落的细微声响都清晰可闻。
赵桓端坐于主位,身姿笔直,浑身上下散发着与生俱来的矜贵气息。
他微微眯起双眼,饶有兴致地审视着眼前这位乞儿。
只见,乞儿身着破旧不堪的衣物,补丁层层叠叠,泥垢污渍遍布其上,头发凌乱地纠结在一起。
“起来说话!”
赵桓开口,声线低沉且极具穿透力,在静谧的雅间内清晰回荡,犹如一道不容违抗的指令。
乞儿闻言,浑身猛地一颤。
旋即深吸一口气,脖颈处青筋微凸,迅速站起身来。
只是,额发间的汗珠不受控制地滚落,落在在脚下柔软华美的地毯上,瞬间洇出深色圆斑。
一丝柔和的光线倾洒,在少年消瘦的面庞上流动。
只见,乞儿脸颊凹陷,颧骨略显突出,嘴唇因缺水与伤痛干裂起皮。
然而此刻,陈昭双眸之中满是坚定光芒。
既无面对权贵时的闪躲怯懦,亦无求庇时的谄媚逢迎。
唯有近乎执拗的清醒,眼神沉静,透着不属于这年纪的沉稳,仿佛世间繁华与威胁皆无法动摇其内心。
“小哥,可方便告知姓名?”
赵桓继续发问,声线不疾不徐,却自然而然裹挟着上位者独有的威严,在雅间内悠悠回荡。
“回公子的话,小人名叫陈昭。”
乞儿陈昭赶忙回应,话语里因紧张微微发颤。
不过,其中仍透着少年独有的清朗劲儿。
他努力挺直脊背,虽衣衫褴褛,身姿却透着股坚韧,目光微微抬起,小心翼翼地看向赵桓。
神色间,沉淀着历经风雨磨难后的沉稳坚毅,又隐隐夹杂着对当下这莫测境遇的些许忐忑。
而赵桓的脑海中瞬间开启了搜索模式。
他回忆着前世所知晓的各类史籍记载,一条条信息飞速闪过他的脑海。
试图从浩如烟海的历史信息中找到与陈昭这个名字相关的蛛丝马迹。
然而,时间悄然流逝,赵桓的探寻却是一无所获。
他心里明白,茫茫尘世,底层百姓不计其数、如同蝼蚁。
在历史推进的车轮下无声无息,很难在史籍中留下一丝痕迹。
而一个流落街头的乞儿,不见于史书,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然而,赵桓不仅没有就此罢休,反而微眯双眼,眸中的探究之意愈发浓烈。
他重新打量眼前自称陈昭的少年,心中暗自揣测:这人,要么确实只是个平凡无奇、掀不起波澜的无名之辈。
要么就是心怀隐秘,有意隐藏了真实身份。
赵桓微微颔首,目光如炬般落在陈昭身上。
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探究,缓缓开口:“陈昭?这名字不俗,听着颇有几分意蕴。”
“你父母,是做什么营生的?”
听闻提及父母,陈昭的眼神瞬间黯淡。
原本闪烁着倔强光芒的双眸,仿若被一层阴霾悄然笼罩。
他肩膀微微下沉,头不自觉地低垂了几分,声音里添了一抹落寞:“家父曾是军中文书,只是八年前家中突遭变故!”
“在父母相继离世之后,我便流落街头了。”
赵桓目光敏锐,捕捉到陈昭话语间的细微停顿,心中疑云更盛。
他微微前倾身子,追问道:“变故?何种变故竟能让军中文书之家瞬间崩塌?你且细细道来。”
陈昭深吸一口气,双手不自觉地握紧衣角,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声音微微颤抖着:“公子,家父为人刚正,在军中处理文书事务时,许是得罪了某些权贵。”
“元符三年,一群官兵突然闯入家中,二话不说便给家父扣上莫须有的罪名,强行将他带走。”
“母亲想要阻拦,却被官兵推倒在地,受了重伤,没过几日,也……”
说到这里,陈昭已然说不下去了,喉咙像被堵住一般,眼眶泛红,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
“那你可曾设法营救父母?”
赵桓目光灼灼,紧紧盯着陈昭,话语中带着不容回避的紧迫。
陈昭闻言,嘴角勉强扯出一抹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