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赵桓此番连番追问,看似剑拔弩张、步步紧逼,实则却是另有所图。
他就是要看看,这位殿前司都虞候有没有胆量说出禁军的实情。
只可惜,在高俅长久以来的积威,早已将张远的心气与胆量消磨殆尽。
此刻的他,可谓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话到嘴边,却又因满心忌惮而咽下,根本不敢畅所欲言。
而这般怯懦之态,无疑向赵桓昭示了一个惊人事实:高俅在殿前司的势力,已然盘根错节,根深蒂固,远超他此前预估。
以至于,其麾下官员,即便面对皇室贵胄,亦是惧怕高俅的雷霆手段。
不过,赵桓向来行事有度,倒也不会刻意刁难张远。
在赵桓心中,“在其位,谋其事”是为官从政的基本准则。
一个人既然身处某个职位,就理应全力履行职责,将分内之事办得妥妥帖帖。
要是尸位素餐,无法胜任工作,那便没有继续占据职位的理由。
理应将机会让与他人,以免耽误正事,影响大局。
“张虞候,缘何大汗淋漓至此?”
赵桓微微眯起双眸,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嘴角似有若无地勾起一抹弧度。
那看似关切的目光,实则如犀利的鹰隼,紧紧盯着张远。
其中深意却不言而喻,显然对张远这般狼狈的缘由心知肚明,不过是故意发问罢了。
张远被这目光盯得头皮发麻,强挤出一丝笑容,结结巴巴回道:“回…… 回王爷的话,今日天气燥热,末将又一路疾行前来,故而如此。”
“罢了!起来吧!”
赵桓微微摆了摆手,神色间满是意兴阑珊。
他的眼眸之中,原本闪烁的探究光芒有些黯淡,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失望。
身为殿前司都虞候,张远却如此胆小,遇事更是畏缩不前。
如此这般怯懦性子,上行下效,麾下士卒自然也深受影响。
而张远听闻此言,却是如蒙大赦,忙不迭伏地叩首,口中急切且带着颤音说道:“谢王爷!”
磕完头后,他手脚并用地从地上慌乱爬起。
在起身之后,他仿若被抽去了脊梁骨,整个人佝偻着,头垂得极低,恨不得埋进胸口。
见气氛有些沉闷,他用眼角余光时不时偷瞄一眼赵桓,只见这位年岁不大的皇子周身散发着冷峻威严的气场,眼神仿若能洞悉一切。
张远不由心中发怵,手脚冰凉,内心深处的惧怕如野草般疯狂蔓延。
他深知,这位皇子虽年纪轻轻,心思却极为缜密。
而自己在其面前,根本就无所遁形。
一旦言语有失,便会被这位大宋王爷抓住把柄。
“张虞候,以你的才具,在这殿前司怕是有些屈才了。”
赵桓目光紧紧盯着张远,神色高深莫测,语调看似漫不经心,却又隐隐透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改日,我定会向官家举荐你,以谋更适合你的差事。”
张远听闻,心中猛地一震,脸上瞬间涌起一阵惶恐,忙“扑通”一声再次跪地,声音颤抖地说道:“殿下厚爱,末将感激涕零。”
“然末将自认为才疏学浅,能在殿前司为朝廷效力,已是莫大荣幸,实不敢有他求。”
他的额头紧贴地面,豆大的汗珠滚落,浸湿了脚下的尘土,内心既惊又惧。
让深知赵桓这话背后怕是另有深意,自己在殿前司这些年,在高俅麾下做了诸多违心之事,生怕赵桓已然洞悉。
而这所谓的举荐实则是一场大祸的前奏。
赵桓嘴角浮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那笑容里却没有半分温度。
他微微俯身,伸手虚扶了一下张远,说道:“张虞候不必过谦,本王阅人无数,自认为眼光不会错。”
“你在殿前司事务上处置也算得当,只是这小小的虞候之位,确实难以施展你的抱负。”
他的眼神看似温和,实则却是暗藏锋芒。
李忠站在一旁,瞧着这一幕,心中暗自揣测赵桓的意图。
他明白殿下对殿前司的乱象极为不满。
此番对张远的态度,怕是意在敲山震虎。
想到此处,他微微咳嗽一声,上前一步说道:“殿下圣明,张虞候在殿前司多年,经验丰富,若能得更重要的官职,定能为朝廷做出更大的贡献。”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余光观察张远的反应,只见张远的身子愈发颤抖,额头上的冷汗更多了。
虽说赵桓心中对此番殿前司的状况早有定论。
那些弊病与虚假在他眼中不过是昭然若揭的闹剧。
可眼下却是时机未到,还远不是拆穿这一切的时候。
“张虞候,即刻将殿前司中能征善战的将领与精锐士卒都召集起来!”
赵桓神色冷峻如霜,眼神仿若寒潭,幽深得不见底。
话语自他口中沉沉吐出,裹挟着上位者独有的威严,字字掷地有声。
“本王今日亲临,定要亲眼见识一番,我大宋威震四方的威武壮士究竟是何风采!”
此刻,他的神情极为严肃,嘴角紧抿,面容上的每一道线条都仿佛镌刻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张远迅速领命,恰似惊弓之鸟,脚步匆忙近乎踉跄,险些被自己的战靴狠狠绊倒。
那副狼狈模样,仿佛身后有夺命的洪水猛兽在穷追不舍。
在赵桓面前,他犹如老鼠见了猫,大气都不敢出,哪敢有半分耽搁。
只见他手脚并用,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退下。
而后,慌慌张张地朝着校场各处奔去,着手安排各项事宜。
一路上,他嘴里不停地低声嘟囔,语速极快。
一连串的指令从他口中急切地吐出,指挥着手下四处奔走忙碌,神色间满是焦急。
赵桓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那目光中,既有对张远这般怯懦慌乱做派的鄙夷。
又因殿前司管理如此混乱无序,而心生浓重的无奈与失望。
满心的壮志豪情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
他在心底暗自思忖,张远这等人,胆小怯懦、毫无担当。
平日里处理基本军务便漏洞百出,毫无章法。
长此以往,整个殿前司怕是早已军心懈怠,军备废弛。
遥想以后与金人短兵相接之际,又如何能抵挡得住金人的凌厉攻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