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祠月晕】
逃亡第三夜,圆月在云隙间碾成银箔,破庙漏顶筛下的清辉,在沈绛薇腕间织成囚笼般的光影。她蜷缩在断腿神台角落,指尖如被蛛丝缠绕般抽搐,每根指骨都在发出细微的呻吟——那痒意并非来自皮肤,而是从骨髓里钻出万千蚁虫,顺着血脉爬向心脏,在每一次搏动时掀起噬心的浪。
“姑娘,再闻闻这香囊……”晚晴将浸透艾草的香囊按在她鼻尖,药香混着朱砂的腥甜,却压不住她喉间溢出的甜腥气。沈绛薇猛地推开,指尖掐进掌心,新月形的血痕里渗出的不再是血,而是带着珍珠光泽的粘稠液体。
“是血咒……”青岚蹲在门槛上,用枯枝拨弄着地上的月光,道袍下摆结着冰棱,“月圆三分,神血疯三分。你这容器底子薄,再忍下去,血管要被痒意撑爆了。”他扔来的干饼滚到沈绛薇脚边,被她无意识地碾成碎屑。
【血咒初显】
沈绛薇盯着自己的手,指甲缝里渗出淡红血丝,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虹光。昨夜路过乱葬岗时,一具腐尸的血珠溅上她靴面,那瞬间涌起的饥饿感几乎让她扑上去——此刻回想,舌底还残留着铁锈般的甜。
“看天上。”青岚突然用枯枝戳向月轮,“月晕泛赤,神血要醒透了。”沈绛薇抬头,只见月轮外裹着圈血色光晕,像被谁咬了一口的血饼。她腕间的红纹猛地发烫,如烧红的铁丝嵌入皮肉,痒意骤然化作剧痛,逼得她闷哼出声。
晚晴吓得抱紧罗盘,黑布下的青铜面震得她肋骨发疼:“道长,姑娘的手……”
沈绛薇的指尖正在变长,透明的指甲尖端泛起珍珠母的光泽,而掌心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结痂处竟浮出细小的蔷薇纹路。青岚咧嘴一笑,缺牙漏风:“来了来了!神血要破土了!”
【草药失灵】
青岚掏出的瓷瓶里,黑褐色膏体散发着棺材菌特有的腐臭。“抑血膏,”他用脏手指抠出一坨抹在沈绛薇腕间,“当年老道用三具童尸的脑髓调的,专镇神血妄动。”
凉意渗入皮肤的刹那,痒意果然退潮。但三息之后,那痒意卷土重来,带着灼烧感,仿佛有无数根针在血管里穿刺。沈绛薇猛地甩开手,指甲划过青岚手背,竟留下三道血痕——那血珠落地即凝,在月光下结成细小的赤晶。
“好家伙!”青岚盯着血晶,眼睛发亮,“比百年前那丫头的血还纯!”他突然扯开自己的道袍,露出胸口狰狞的蔷薇疤痕,“看见没?老道我当年也忍过这噬心痒,差点把自己的心挖出来!”
沈绛薇望向破庙墙上的水渍,倒影里的少女眸色深紫,瞳孔边缘翻涌着猩红,像两簇鬼火在雪夜里燃烧。她想起望云观血蔷薇的甜香,想起血猎骨刃上的硫磺味,喉间突然涌上强烈的渴望——不是对食物,是对温热流动的液体。
【噬心之梦】
月轮升至中天时,沈绛薇在剧痛中惊醒。她的小臂上留着一圈深可见骨的齿印,血珠正顺着齿痕滚落,在神台上汇成小小的血泊。晚晴举着油灯的手剧烈颤抖,灯影里,沈绛薇的指甲已暴涨成半透明的红刃,正无意识地抓挠着自己的脖颈。
“她在啃自己!”晚晴的尖叫被青岚捂住嘴。疯道人看着那圈齿印,突然掏出枚锈迹斑斑的铜铃:“神血开始反噬了!再不想办法,她会把自己啃成骨架!”
铜铃摇动时发出破锣般的声响,沈绛薇猛地回神,看着小臂上的伤口,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清楚地记得,梦里有个声音在蛊惑:“喝自己的血……神血会更强……”
“道长,求您……”晚晴跪坐在地,罗盘从怀中滑落,青铜盘面的血膏正疯狂翻涌,玉簪指针直指沈绛薇的心脏。
青岚突然抓起沈绛薇的手,按在她自己的伤口上:“闻闻!这是你的神血,甜吗?想喝吗?”他的眼神疯狂而锐利,“忍住!越喝越失控!”
【以血养息】
破庙外突然传来铁链拖地的哗啦声,青岚脸色骤变:“血獒!它们闻着神血味儿来了!”他从怀里摸出把骨刀,塞给沈绛薇:“听着小容器,神血得用‘以血养息’——找个活物,吸点凡血压下去!”
“我不吸血!”沈绛薇甩开骨刀,指尖的红刃却不受控制地颤动。她能听到庙外血獒的喘息,闻到它们血管里流动的黑血,那气味像钩子般勾着她的五脏六腑。
“由不得你!”青岚拽起她冲向庙后,晚晴抱着罗盘紧随其后。三人刚钻出狗洞,就见雪地上蜿蜒着数十道狼爪印,爪痕里渗出的黑血在月光下泛着油光。
“它们被你的血引来了!”青岚将一枚血红色的符箓按在沈绛薇眉心,“这是‘借血符’,能让你暂时吸点獒血压痒!记住,只能吸三口,多了就会变成血猎的同类!”
沈绛薇看着逼近的血獒群,喉间的痒意与抗拒激烈交锋。她想起父亲书房里的天机罗盘,想起祖母腕间的蔷薇伤疤,想起望云观青岚被围时的血雾——原来从神血觉醒的那一刻起,她就不再是单纯的人。
怀中的罗盘发出刺耳的蜂鸣,血膏在盘面凝成一朵完整的蔷薇。沈绛薇握紧骨刀,眸中的猩红如火焰腾起。当为首的血獒扑来时,她不再躲避,反而迎了上去,长指甲划开畜生咽喉的瞬间,温热的黑血溅上她的舌尖——那味道混杂着硫磺与铁锈,却奇迹般地压制了骨髓里的噬心痒。
月光下,她舔去唇边的血,看着腕间渐渐淡去的红纹,终于明白青岚的话:神血不是诅咒,是双刃剑。而她要做的,不是逃避,是握住这把剑,劈开通往龙脊山的血路。血獒的尸体在身后腐朽,而她的路,才刚刚在月圆之夜的血色中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