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烛影】
佛堂的血腥气尚未凝霜,沈老夫人已拽着沈绛薇穿过九曲回廊。浣尘院的月洞门爬满枯萎的薜荔,蛛网在灯笼光里泛着银白,空气中浮动着朱砂混着陈年血竭的腥甜。晚晴守在门外时,雕花木门后的暗簧发出细微的“咔嗒”声——老夫人将铜钥匙旋进砖缝,观音像须弥座竟如活物般向后缩去,露出嵌满符文的青石暗门。
密室中央的香案上,黑布包裹的器物透着森寒。沈绛薇触到那寒气的瞬间,心口猛地一抽,仿佛有根无形的线被狠狠拽动。老夫人枯瘦的手指抚过黑布,指腹碾过布料下的蔷薇凸纹,腕间伤疤在烛火下泛着暗红——那是半朵绽开的蔷薇,花瓣边缘凝着暗褐血痂,恰似被利爪生生剜出。
“知道为何你出生时,你父亲要在槐树下刻符吗?”老夫人的声音沉得像浸了水的木柴,“因为沈家女儿的第一声啼哭,便是血裔会开坛的号角。”
【血咒罗盘】
黑布掀开的刹那,沈绛薇后退半步。青铜罗盘盘面注满粘稠如凝固血膏的液体,十二地支刻度泛着幽蓝冷光,指针竟是支染血玉簪,簪头还缠着半缕黑发。更骇人的是,罗盘边缘刻着环环相扣的蔷薇,每片花瓣都嵌着细小的人牙。
“天机罗盘是幌子,”老夫人的指甲刮过罗盘边缘,发出指甲刮玻璃的锐响,“这才是沈家真正的诅咒——血薇罗盘。初代先祖用自己的头骨、妻女的经血,混着万魂冢的玄铁铸成,专为温养神血而造。”
血猎的嘶吼突然从屋顶传来,青石墙上的符文猛地亮起红光。老夫人抓起沈绛薇的手按在罗盘上,冰凉的青铜触到皮肤时,盘面血膏突然翻涌,玉簪指针“嗡”地颤鸣,直指她心口:“三十年前我被选为容器时,你祖父用禁术将血咒转嫁到这罗盘上。但每任容器年满十七,咒印便会……”
她的话被头顶的轰然巨响打断。老夫人将罗盘塞进沈绛薇怀中,袖中滑出三枚血色玉简:“去望云观找青岚,他知晓‘神骸祭坛’的破解之法。记住,罗盘会诱你饮血,千万别信它显示的幻象!”
【蔷薇血阵】
沈绛薇刚踏入密道石阶,密室门便被撞得粉碎。三枚骨刃擦着她耳畔飞过,钉进石壁时溅起的青石碎屑,混着血猎黑袍下渗出的黑液。老夫人将紫檀杖顿在罗盘前方,杖头鸡血石突然炸裂,血珠飞溅在地面,瞬间凝成巨大的蔷薇血阵。
“以我残年精血,祭沈家护族大阵!”老夫人的银发寸寸转白,每道皱纹里都渗出血丝。血阵花瓣层层绽放时,她腕间的蔷薇伤疤猛地裂开,暗红血液顺着纹路流入阵眼,将沈绛薇护在光茧中央。血猎的骨刃砍在光壁上,激起的涟漪中竟浮现出无数张痛苦扭曲的人脸。
“她在燃烧命魂!”为首血猎的鬼面裂开细缝,黑血从裂缝渗出,“快毁掉阵眼!”
老夫人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血沫:“绛薇,看清楚这些杂种的真面目——”她扬手将玉简掷向沈绛薇,同时扑向血猎,紫檀杖化作血色长虹,“他们是用祭品骨头堆成的活尸!”血阵爆炸的强光中,沈绛薇看见老夫人腕间的蔷薇伤疤化作真正的花瓣,片片剥离,刺入血猎眼窝。
【寒夜逃亡】
密道尽头的风雪灌进领口时,沈绛薇才发现怀中的罗盘在发烫。黑布下的青铜面烫得像块烙铁,血膏顺着缝隙渗出,在她衣襟上晕开蜿蜒的蔷薇纹。晚晴捧着罗盘的手不停颤抖,布料下的血色纹路正像活物般游走:“姑娘,罗盘在动……”
月洞门处的鬼面突然亮起幽蓝火光,二十余名血猎肩并肩站成人墙,骨刃组成的荆棘阵在雪光下闪着冷芒。沈绛薇将三枚玉简塞给晚晴,拔出发间银簪划开掌心——血珠坠地的瞬间,她听见自己骨骼发出细微的“咔嚓”声,指甲暴涨成半透明的红刃,眸中绛红如鬼火腾起。
“走!”她扬手掷出银簪,簪尖钉入为首血猎的咽喉。那血猎的脖子竟像陶土般碎裂,露出里面塞满的人骨碎屑。其他血猎愣神的刹那,沈绛薇已扑进人群,红刃划过之处,黑血喷涌如泉,却在落地时凝成冰晶。她闻到血猎体内散发出的、与罗盘血膏相似的甜腥,腹中突然涌起强烈的饥饿感。
晚晴抱着罗盘冲进风雪时,听见沈绛薇的嘶吼混着骨刃断裂声传来。她不敢回头,只是拼命奔跑,怀中的罗盘越来越烫,烫得她能看见黑布下的玉簪指针,正疯狂旋转着指向望云观的方向。而在她身后,镇国公府的朱墙正在血色黎明中坍塌,像一头被抽走脊骨的巨兽。
沈绛薇靠在断墙上喘息,红刃渐渐缩回指尖,掌心的伤口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她望着晚晴消失的方向,又看看自己掌纹里若隐若现的蔷薇线,忽然想起老夫人最后说的话:“血薇罗盘每吸一次祭品血,便会多刻一片花瓣。等十二片花瓣刻满……”
风雪中,望云观的飞檐在远山若隐若现。沈绛薇捡起脚边半块碎玉,上面刻着父亲书房罗盘的残纹。她知道,从血膏渗入衣襟的那一刻起,她不再是沈绛薇,而是行走的血咒容器。而那枚在晚晴怀中发烫的黑布罗盘,既是追杀者的路标,也是解开百年血咒的唯一钥匙。
她抬手抹去脸上的黑血,指尖触到眼角的绛色泪痣——那痣此刻竟在微微发烫,像一颗即将燎原的火星。远处传来狼群的嗥叫,沈绛薇握紧碎玉,踏入没膝的积雪。祖母腕间剥落的蔷薇花瓣、罗盘里滚动的血膏、父亲刻在槐树上的符号……所有碎片在她脑海中拼成完整的图案:那不是诅咒,是一场延续百年的、用鲜血书写的献祭之书。而她,正是这本书的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