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如同冰冷的蛇,从石缝里钻出,缠绕着楚旭每一寸裸露的皮肤。西苑冷宫最深处的囚室重归死寂,只有他微不可闻的喘息和墙角那永无止境的滴水声在回荡。厚重的油布口袋已被拖走,空气里还残留着一丝驱之不散的浓烈药味,像是某种不祥的诅咒。
楚旭蜷缩在草堆的阴影深处,浑身的骨头都在哀鸣。系统冰冷的倒计时在识海中无声闪烁,如同悬颈的利刃:【次级锚点任务剩余时间:01:37:12…11…10…】猩红的数字灼烤着他的意志。0.08立方米的水泥浇筑,成了他唯一能抓住的稻草。
他将意念沉入识海深处那片冰冷的光屏。材料包界面展开,代表原始水泥微粉的灰色光点悬浮着,如同死寂宇宙中的尘埃。可用的资源:标准立方米0.5(已支付8分钟生存时间换取0.08立方转移至目标鼠穴的权限)——那部分如同石沉大海,毫无反馈。剩余0.42立方米微粉粒子,如同凝固的灰色雾霭,等待着被激活。
但激活需要水和容器。空间受限,时间如流沙。
楚旭肿胀的右臂传来刺骨的剧痛,每一次细微的挪动都像是碾过碎玻璃。但也是这条手臂,吸收了系统粒子修复的力量,骨裂处勉强愈合,肌肉多了一丝死里逃生的韧性。他的目光落在草堆里,一个不起眼的凸起——是那块暗青色、边缘锋利的石屑碎片,先前用来割破油布口袋的“凶器”。它卡在干枯的草根和碎石泥土里,冰冷而坚硬。
一点一点,他忍受着撕裂般的疼痛,将那只被系统短暂强化、此刻却依旧肿胀不堪的右手,极其缓慢地向草堆深处探去。指尖每一次擦过尖锐的草梗或冰冷的碎石,都引起一阵剧烈的抽搐。冷汗再次浸透了他额头的污血。终于,指腹触到了那片冰凉粗糙的棱角。他没有犹豫,五指猛地收拢,狠狠攥住!尖锐的棱角瞬间刺破了他指尖的皮肤,粘稠温热的血液涌出,混合着石屑的冰冷,带来一股钻心的刺痛。
【检测到基础工具媒介:锐角硅酸盐岩体(硬度7.1)已获取。工具评级:E(临时)。】
工具到手!但容器呢?
楚旭的视线扫过整个囚室。石墙滴水处下方的裂缝太小;地面的青石严丝合缝,除了那条通往鼠穴的缝隙被松动石块半掩着……等等!他“昏迷”的余光瞥见门边墙角——那里静静地躺着一个被丢弃的、沾满泥土污垢的豁口陶盆!是刚才那个刀疤脸守卫不耐烦踢过来给他喝水的“施舍”!
就是它!
喉咙里发出一阵极其低沉沙哑、如同被砂纸打磨过的呜咽声,楚旭的身体开始痛苦地蠕动。他像一个真正濒死的、连喝水都无比艰难的废人,挣扎着,用那条还能稍微动弹的左臂撑地,拖着沉重的身体,极其“笨拙”地向那个豁口的陶盆蹭去。
每蹭一下,都伴随着痛苦的闷哼和剧烈的喘息。冰冷的石地摩擦着伤口,刺激得他额角青筋暴跳。这“垂死挣扎”的模样并未引起远处守卫多少注意,他们的警惕更多被之前的“毒物风波”牵扯着,只偶尔投来一道冰冷而厌烦的目光。
终于蹭到盆边。他佯装要俯身喝水,整个上半身几乎要栽进那浅浅的、混杂着泥土草屑的浑浊馊水中。就在他头颅向下埋去,遮挡住守卫视线的刹那!
他那藏在身下、紧攥着锋利石屑的右手,如同毒蛇出洞!快!准!狠!
噗嗤!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呜咽和喘息掩盖的声响。
锋锐的石屑尖端深深刺入陶盆边缘、距离豁口上方几寸的一个相对完整的壁面!他手腕猛地一拧,再奋力一撬!咔嚓!一块寸许长的、边缘相对尖锐的灰黄色陶片被他硬生生翘了下来!掉落在他蜷缩的大腿和腹部的阴影里!
完成这一系列动作,他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整个人猛地瘫软下去,脑袋半耷拉在盆沿,发出更响亮的、拉风箱般的喘息声。
守卫皱了皱眉,似乎被这动静惹烦了,但也仅此而已。
楚旭在喘息中,意识却高度凝聚。下一步——引水!
他将全部的注意力,如同探照灯般聚焦在北墙角落那条缓慢滴落浑浊渗水的石缝下方。微弱的滴答声是死亡的鼓点,也是希望的源头。
“水……冷……”
楚旭的声音干涩如同枯木摩擦,在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身体再次“无意”地抽搐翻滚。这次翻滚的方向,有意无意地带动着身下的草屑和碎石,朝着陶盆与渗水点之间那片满是尘土碎石的空地滚去。
几块小石子、几根草根、一些松散的碎土,被他在看似无意识的滚动中“拨弄”开来。他那条肿胀的右臂也“痛苦”地扒拉着身下的湿泥,指甲深深抠入冰冷的泥土地面,在馊水陶盆和渗水点之间,强行“挖掘”出了一条仅有手指宽、寸许深的、歪歪扭扭的微型“沟渠”。
水滴,一滴,一滴,沉重地砸落在石缝下方。缓慢地,它们在楚旭挖出的沟渠引导下,顺从地、固执地淌过尘土和碎石,蜿蜒流向那只等待多时的豁口陶盆!
浑浊的馊水已经不多,仅够浅浅覆盖盆底。但随着那富含钙质、带着大地深处腥气的渗水,一滴、两滴、三滴……汇入盆中,立刻与盆底的馊水、污垢交融在一起,颜色变得更加浑浊不堪,散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令人作呕的气息。
楚旭佯装不堪忍受,痛苦地挪开脑袋,身体向后缩了缩,像是在避开那恶臭的气味。然而就在他“缩回”的瞬间,那一直藏在右手里、染着他自己鲜血的锋利石屑,借着身体的遮掩,如同毒蛇般猛地刺入盆底的浑浊泥浆之中!
“啊——!”一声短促而真实的痛呼从他喉咙里挤出!石屑切割污泥的同时,也狠狠刮擦着坚硬的陶盆内壁,发出一阵极其刺耳、如同刮擦毛玻璃般的尖锐噪音!
“吼什么?!”门外一个守卫被声音惊动,烦躁地低吼一声,冰冷的视线刺了过来!只看到楚旭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抽回手,那只肿胀的手上满是黑乎乎的淤泥,指缝间似乎还渗着新鲜的血丝。他惊恐地缩成一团,嘴里含糊不清地呜咽着:“疼……疼……”
守卫啐了一口:“晦气!”注意力很快被外面更远处的嘈杂脚步声吸引(可能是巡视或处理“毒瘴”残余的宫人),只是嫌恶地瞪了一眼,便不再理睬。
就在守卫转开视线的瞬间,楚旭的右手已“无力”地垂下。那片沾满污泥和血丝的锋利石屑,悄然脱手,无声地沉入了陶盆底部那越来越浑浊的泥水混合物深处。
他蜷缩在角落,额头抵着冰冷的墙壁,身体因真实的疼痛和极度透支而剧烈颤抖。但他的意念,却如同穿透了陶盆的壁垒,沉入那盆底——
灰色的微粉粒子(0.08立方米的目标投放材料)已经在系统的微导流下,如同幽灵般融入那片浑浊的泥水混合物。渗水中的钙质成分,如同遇到了久别的亲人,与微粉粒子中的硅酸盐、铝酸盐、铁氧体分子开始了无声的拥抱。
意识深处,系统冰冷的提示闪烁:【投放完成:水泥原料微粉粒子0.08立方米已与载体(钙质渗水\/污泥基质)混合。硅酸盐溶解开始,水化反应启动(初始反应速率:极低)。预期基础固化时间:约4小时37分钟(受低温\/能量不足影响)。锚点任务时限(01:17:05...)严重不足!】
时间差!巨大的时间差如同一盆冰水当头浇下!
楚旭的心沉到了谷底。没有加速反应的热源,没有足够的能量刺激……难道一切都要功亏一篑?!他的目光,如同濒死的困兽,扫过牢房里唯一可能蕴藏变数的东西——墙壁上那个缓慢滴水的、蕴含矿物的源头!他的右手五指,在污泥中死死攥紧,指甲再次抠入地面,仿佛要榨干大地最后一丝潜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