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戟风,你想跟着我吗?”段锦看向段戟风,温和地说。
段戟风跪在段锦面前:“少爷,我愿意跟着你。”
“起来。”段锦将戟风扶起来:“你是我的恩人,以后是兄弟了。”
“少爷,我...”段戟风低头,脸色露出为难的神色。
“戟风,以后我是你大哥,不要叫少爷了。”
“大...大哥。”段戟风支支吾吾地喊出来。
“好兄弟。”段锦一笑,拍拍他的肩膀。
他将骨灰放在桌子上,跪在地上磕头,喃喃道:“父亲,我会为您报仇的,不计任何代价。”
杨澈和段戟风都十分动容,偏头不忍直视。
段锦起身,将盒子端端正正地抱在怀里,喊道:“来人。”
“主公。”陆柔进来行礼。
他将怀里的盒子递给陆柔:“这是我父亲,先放到我的房间里去。”
“啊?”陆柔手一抖,差点掉下来,他连忙端结实,结结巴巴道:“主...主公,放...放哪儿?”
“书桌上即可。”
“是。”陆柔双手捧着盒子,小心翼翼地转身往房间走去。
“少爷。”段戟风有些不放心,他一直带着这个盒子,如今被拿走了,还有些不适应:“少爷,能行吗?”
段锦拍拍他的肩膀,低声道:“无事,阿柔有分寸。”
正说着,方平过来道:“主公,宴会准备好了,魏先生让我来请您。”
“好。”段锦扶着杨澈道:“叔父,请。”
三人随着方平来到宴会厅。
段锦请杨澈坐在上座,他坐在他的下首,段戟风坐在他的下首,其他依级别坐下。
杨澈见段家军对段锦十分恭敬,而且军纪严明,很是欣慰,低声对段锦道:“锦奴,你很厉害。”
段锦好不容易得到杨澈的夸奖,有些高兴,低声问道:“叔父,您了解父亲,您觉得父亲会为我骄傲吗?”
“自然。”杨澈虽然在羌人那里受了很多苦,变得十分苍老,但唯一一双眸子还十分明亮:“锦奴,你父亲会为你骄傲的。”
段锦眼含热泪重重点头,听到这一句话,他所做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
这次宴会很感伤,所以并未有舞女和乐师,众人也就喝酒聊天,倒是十分随意。
“锦奴。”杨澈又开口了:“我在羌人那里见到过邱泽源。”
啪的一声,段锦将自己手里的酒杯捏碎了。
“主公!”
“老大。”
众人纷纷起身要给他包扎,却被段锦抬手制止了。他将碎片扔到桌子上,等着宴会结束以后下人再收拾。
他很久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了,但在梦里他早就将他千刀万剐无数遍了。
“叔父,他与你说什么来着!”段锦咬牙切齿道。
“哎。”杨澈叹气:“我也很疑惑他为何反叛段兄,我便亲自问了他几句。”
“他沉默半晌,才道羌人能给他想要的,但段芳却不能。”
“哈哈。”段锦忽然大笑起来:“想要的?他到底想要什么?”
“叔父。”段锦看向杨澈,目光全是仇恨的怒火,快要喷出来了:“他从未告诉过父亲他想要什么,凭什么说父亲无法给他。简直一派胡言。”
“我知道。”杨澈握住他的手,拍拍:“所以我没有相信他说的话。”
“但,锦奴,我是你的叔父,我明白,你心里有仇恨,恨不得即刻杀死他,但记住叔父给你的警告,越到关键时刻越不能着急。”
段锦猛地抬头,看到了杨澈智慧的眼眸,似乎回到了小时候,杨叔父那么厉害,那么有才。
“明白。”他的心情出乎意料地平静下来,自己做这么多不就是为了报仇呀,都耽误了三年了,还怕再长时间吗?
杨澈见他听进去自己说的话,欣慰的举起酒杯:“锦奴,叔父敬你,祝你得偿所愿。”
段锦端起下人拿过来的新杯子,低声道:“多谢叔父。”他仰头直接喝下去了。
“好孩子。”杨澈热泪盈眶,低声道:“你们都是好孩子。”
刘谌拿着酒杯过来,鞠躬行礼道:“伯伯,您可识得我?”
杨澈仔细打量他,摇头:“不认识。”
刘谌笑起来道:“伯伯,我父亲是刘从阳呀。”
“从阳弟?难道你是刘谌?”杨澈忙起身,一把抓住他的手,仰头问他:“你可是刘谌?”
刘谌的眼泪也顺着脸颊流下来,他跪在杨澈前面,轻声道:“伯伯,是我,就是我,我是刘谌。”
杨澈一把将他扶起来,端详他道:“你长大了,更稳重了。”
刘谌吸了吸鼻子:“那会儿年纪小,不懂事。”
“好孩子,好孩子。”杨澈抱抱他,然后放开,轻声问道:“你怎么也在此呢?”
“叔父,刘谌是我的先锋官。”段锦也起身走到他们旁边,对杨澈道。
“你们如何认识的?”杨澈十分不解。
段锦将杨澈扶回座位,他坐在他的左边,刘谌坐在他的右边,将南渡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杨澈没想到他们会发生如此多的事,久久未能回神,他望向刘谌,叹气道:“从阳弟太刚烈了,我没能劝住他。”
“伯伯。”刘谌正色道:“父亲他死得其所。我现在打了这么多年仗,我明白了,人不怕别的,就怕活得窝囊,死得委屈。”
杨澈没想到他会说出这句话,有些羞愧难当,半晌才道:“孩子,你说得对呀。”
段锦忙给刘谌使眼色,让他少瞎说,别惹得杨澈心里难受。
刘谌忙闭嘴不语。
可惜,杨澈却记住了这句话,自己何尝不是活得窝囊的那个人呀?为何当时不死了呢?
宴会又进行了一会儿,魏常等人都来给杨澈一一敬酒,他心里郁闷,不一会儿就喝醉了,趴在桌子上痛哭起来。
众人也经历过那时的战乱,听到他的哭声,无一不心酸,无一不落泪。
“好了。”段锦抹干净自己脸上的热泪,大声道:“羌人占我土地,杀我家人,我们誓与他不共戴天,必诛之。”
他一仰头将手里的酒全部喝下去。
“必诛之!”
“必诛之!”
众人大喊,喊声响彻云霄。
“叔父。”段锦轻唤他:“回去休息吧。”
杨澈一把抓住他的手,看向他,目光十分犀利:“锦奴,你是不是看不起叔父。”
段锦瞪了刘谌一眼,叹气:“叔父,我佩服你还来不及,如何看不起呢?您去羌人那边那么多年,却仍有铮铮铁骨,试问天下能做到的有几个。”
“叔父,有时候活着比死了更艰难。”
杨澈听了这句话,心情平息下来,他借力站起来,仰头长啸,然后轻声念道:“生亦为人杰,死亦为鬼雄。”
他跌跌撞撞往前走,段锦和刘谌忙扶住他,他左右看了看,欣慰地笑笑:“中原大地,有你们足矣。”
段锦和刘谌忙扶着他往客房走去。
段锦抽空吩咐道:“魏先生,剩下的你来收拾吧。”
“是,主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