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某公寓内】
一向浅眠的琴酒在一阵夹杂着电流滋啦声的哀怨哭泣中猛然惊醒。
黑暗中,他的身体先于意识做出反应,手指已经从枕头下摸出了那把几乎与他形影不离的伯莱塔手枪。枪身那金属冰冷的触感让他瞬间清醒。他敏捷地调整姿势,枪口毫不犹豫地指向了哭泣声的源头。
以为是组织又出了新的老鼠导致他的安全屋地址被泄露的琴酒就这么和床头的电子闹钟进行了一场十分尴尬的对峙。
只听那闹钟不时发出呜咽声,但那声音被电流声所裹挟着,听起来断断续续的,音调也忽强忽弱、忽高忽低。那杂音交织的哭泣让人无法辨识出说话者本来的声线,却足以刺痛任何一个听者的神经。
“呜呜…呜呜呜…Gin…禁闭室里好冷…好黑…你为什么不来接我?为什么?!”
哭泣声随着话语而愈发凄厉起来,声音带着诡异的回音,一下又一下地冲击着琴酒的耳膜。又在下一刻戛然而止——闹钟终于不堪重负,因为短路而冒起了黑烟。
公寓陷入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但这寂静只持续了短短的三秒钟。
下一刻,客厅的大屏电视毫无征兆地自动开启,音量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自动攀升至最高值,震耳欲聋的声响在夜晚的公寓里回荡。同样的声音再度出现,但这一次,声音中的怨念更加浓郁,恨意也更加刺骨,连向来冷静自持的琴酒都忍不住感到脊背发凉。
“为什么不来接我呢,Gin,你要抛弃你最亲爱的小猫咪了吗?”
虽然那声音显得有些失真,甚至因回音而更加扭曲,但琴酒还是从语气辨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他抬手捏了捏因长期缺乏深度睡眠而紧绷的眉心,语气中多了一丝无奈:“甘露,不是说要安心养病吗?怎么这么晚了还来恶作剧?”
“恶作剧…?!”
电视中的声音突然停顿,公寓内的温度仿佛在一瞬间骤降了几度。随后,那声音变成了一种近乎疯狂的、歇斯底里的大笑:“哈哈哈哈…恶作剧…真是笑话…真是笑话…”
那笑声中夹杂着某种不自然的、湿润的咕噜声,就像一个喉中灌满血液的临终之人在发出最后的呼喊。
电视的画面突然剧烈扭曲,原本自动播放的深夜节目被一片翻腾的雪花信号所取代。在那片刺眼的电子雪花屏中隐约显现出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影。那道身影如同被困在某种无形的牢笼中,不断地扭曲、挣扎,四肢以违背人体力学原理的角度弯折,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嚓声,仿佛每一块骨头都在被无形的力量一寸寸地折断又重组。
没过多久,痛苦的挣扎停止了,所有的声音也都消失了,只剩那道人影维持着一个扭曲的姿势,一切仿佛一部荒谬的默剧。
下一秒,一个漆黑的、仅有轮廓的脸孔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贴在了屏幕上。那剪影有着两个空洞而深邃的眼眶,没有瞳孔,没有眼白,只有无尽的虚无,正无声地凝视着屏幕外的男人。
“我已经死了,Gin。”声音也变得空洞而冰冷,不再带有任何人类应有的情感波动,在这个万籁俱寂的深夜、在这个空荡荡的公寓里显得格外诡异,仿佛来自地狱最深处的呓语:“就死在那间被你忘在脑后的禁闭室里,死在那个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希望...只有无尽的黑暗和寒冷的地方。”
琴酒的眼睛微微眯起,手中的伯莱塔依然稳如磐石,但他敏锐的直觉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
虽然通过一些细节可以判断出对方应该就是甘露,但是这个语气、这个态度都太过反常了。在自己面前,甘露的言语中总是充斥着那份独有的甜腻与依赖。哪怕再生气,他也只会对着自己软绵绵地抱怨几句,眼角挂着委屈的泪水。比起生气,看起来反而更像撒娇。
如今这个声音,这种怨毒的语调,这种刻骨的憎恨,更像是...
冤魂索命?
这个极度不科学的想法在琴酒脑海中一闪而过,下一秒就被他的理性强行按下。作为一个赫赫有名的杀手,他不相信什么超自然现象,但眼前的一切已经开始动摇着他的信念。
见他迟迟没有回应,电视中的声音变得更加尖锐刺耳,像锐器划过玻璃。电视的画面也开始疯狂地明明灭灭,仿佛随时会因负荷过度而彻底报废。
“果然,你还记得我的名字…你没有彻底忘记我…”筱原明的声音带着刺骨的寒意,“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忘记我被关在禁闭室里?我等了你那么多天,Gin。没有食物,没有水...身体一点点变冷,希望一点点破灭…我的指甲因为不断挖抓门缝而掀开…我用自己流出的血在墙上一遍又一遍地写下了你的名字,祈求你的救赎…你为什么没来?你凭什么不来???”
随着筱原明声音中怒火的升腾,那惨白的雪花屏幕开始泛起不祥的血红色,如同是筱原明的血泪浸染了整个屏幕。
琴酒的内心开始动摇。他很清楚自己的记忆并没有出现任何断层,也没有任何关于处罚甘露或将他关入禁闭室的记忆。但甘露现在的状态以及他语气中的绝望和怨恨并不作伪。
眼前的一切似乎在向着不科学的方向越走越远,琴酒隐隐感觉到了三观要被震碎的声音。
虽然此刻首要的任务应该是安抚甘露,了解事情的真相,但琴酒并不习惯欺骗,尤其是对着甘露。于是他还是选择如实回答:“我不知道你究竟都经历了什么,但我的记忆里你自从上次突然晕倒后就一直对外宣称闭关养病,连我都不愿意见。所以,在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咔嚓——
电视机的屏幕因为长时间的超负荷运转导致的过热而碎裂,蛛网般的裂纹从屏幕中央向四周蔓延,但这并不影响筱原明和琴酒之间的对话。相反,他的声音似乎因为电视的损坏而获得了某种解放,开始从公寓内的其他所有电子设备中同时传出:微波炉、冰箱、空调、洗衣机...只要是可以发声的电器此刻仿佛都变成了筱原明的栖息地,如同鬼魅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包围了琴酒。
“不知道...哈哈哈...好一个不知道,真是笑话。敏锐如你居然至今都没有发现你的记忆被篡改过...”
“说什么不知道?!那是谁亲自把我关进去的?又是谁口口声声答应了我会来接我?!”
琴酒的头突然感到了一阵剧痛,如同有人强行掀开了先前被粉饰得非常完美的伪装,将所有被他强行忽略的违和感全部暴露了出来。他看到了许多先前从未见过的画面,那些陌生的记忆在他眼前飞速闪过,最后停留在筱原明在禁闭室前望向他的那饱含希冀的眼神。
【“真的会来接我吗?”
“会。”
“一言为定?”
“好。”】
明明只是最简单的一个约定,但他却失约了。而这个失约,却可能导致了筱原明的死亡。
随着回忆的继续深入,头痛也愈发剧烈,如同有无数把小刀在琴酒的脑内搅动。此时的琴酒终于明白了筱原明先前那些无法解释的病情的原由,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记忆确实被人动了手脚。
而能够同时对他和那位先生实施如此天衣无缝的记忆操控的,只能是某些凌驾于他们之上的不科学的存在了…
看着周围的电器崩坏的速度越来越快,知道有什么幕后黑手正在尝试遏制筱原明和他的对话的琴酒不欲多言,直接问道:“我该如何找到你?”
所有可以发声的电器都已经被世界意识强行破坏,筱原明此刻已经无法再发出声音,只得匆匆用客厅的电灯打出一串急促的明暗变化,随即主动自毁了自己的复制体。
虽然只是一瞬即逝,但琴酒还是精准地捕捉到了那段讯息:
【鸟取县,黄昏别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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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鬼气森森的?因为Aki在做复制体的时候不小心调错了情感参数。
原本的计划:冷静的双方对谈。
实际的情况:阴湿男鬼在线索命。
虽然大哥已经得到了黄昏别馆的线索,但他这种谨慎的人肯定还要自己亲自去确认一番那些记忆的真伪的,所以接下来会先去看看那一房间残留的猫皮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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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稿已经没了,接下来要咕咕几天,实在是病得床都起不来了,不是故意断在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