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里正家也是养着狗的,看家护院。
因为以前有咬伤人的先例,蒲里正家现在都是白天把狗关在笼子里,到了夜间再放出。那也是栓了根长绳子的,不令其跑出家门。
为何这么巧,她刚靠近蒲里正家狗就跑出来了?现在天还没黑!
苏蓉十分怕狗。
尤其这种凶猛的大狗,对她而言,比金竹海留给原身的阴影还要强烈。她头皮发麻,当即不假思索,一下子从身上捏出一把豆子,准备扔出去!
便在这时,响起魏氏一声吆喝。那扑到面前凶神恶煞准备发动攻击的恶狗,喉咙里发出“呜呜”声响,摇头晃脑,奔驰回蒲家院子。
苏蓉僵在原地,半晌无法动弹,只觉得两条腿面条似发软。
魏氏把狗赶回笼子里,笑着走出院子:“是苏氏啊?怎会这个时候来我家,正准备放狗呢!把你吓着了吧,嗯?”
看着对方脸上故作惊讶、实际得意的假笑,苏蓉恨不得狠狠甩她一巴掌。
里正娘子这副睚眦必报的德行,枕边人蒲里正的心胸能宽广多少?她不过就上次来据理力争了几句吗?魏氏竟然故意放狗恐吓她!
想到没能到手的介绍证明,不到万不得已,她还是不想去衙门见官。
苏蓉忍着气,面无表情道:“里正娘子,我来见蒲里正!”
魏氏蹙眉。
“苏氏,你自个那破事,来求我家老头子做主没用!早知今日,当初为何不对你婆婆多孝顺一点呢?”
丰定村几十年,还没有出过被休的女人。苏蓉如同一粒耗子屎,抹黑丰定村女人们的颜面。以后村里丫头们出嫁,少不得被别村人问上一声。
她自己家还有待字闺中的女儿呢!
偏偏老头子说苏蓉当初是随爹娘一道,被官府安排落户在丰定村。算是丰定村的人,他不能落人口实将苏蓉赶出丰定村,这令魏氏很不爽。
被休了,这苏氏为何还有脸抛头露面出门,一次两次来找她家老头子麻烦?
苏蓉已经不指望蒲里正能主持公道了。
人的偏见是座大山,你永远别幻想刻薄的人,能设身处地换位思考。女性所遭受的歧视上千年,根深蒂固到现在也没能彻底肃清,遑论古代。
她只是冷着脸平平静静说明来意:“我凑足了钱,来请蒲里正开证明。明日便去官府办户籍在县城,再不回村了。”
嫌她的存在碍眼,还不赶紧配合送走她?
魏氏听老头子说过具体的,闻言表示惊讶:“才短短两天,你便凑足钱了?”
苏蓉冷幽幽瞥她一眼。
魏氏想着有钱赚,一时间倒不计较苏蓉的态度了。乐呵呵换副笑脸,伸手摆出“请”的手势。
“走,屋里坐。一直站在外面说话,不像话!”
蒲里正家还没吃完晚饭,儿女媳妇们在屋前屋后忙碌。蒲里正一个人半躺在院中藤编的摇椅上,手边小凳子搁盅茶,悠哉悠哉享受田园生活。
见魏氏带苏蓉进家门,他眼皮没抬。
苏蓉扫视院角落被关在笼里冲她龇牙咧嘴的大黑狗,压下心头涌现出的杀念,冷静情绪,迈步走向蒲里正。
“里正,我凑足你说的银钱了!请问,现在能不能给我开证明文书?”
蒲里正摇晃座下藤椅的动作骤停,倏地抬头。
“你凑齐了三两银子?”
短短两天,被赶出金家、身无分文的苏蓉,这就凑齐三两银子,太不可思议了吧?难不成是谁在暗中资助苏氏……
蒲里正犀利的三角眼,精光爆射,逼视苏蓉。
“苏氏,为人,可要清清白白的……”
苏蓉深吸一口气,直视眼前不知凭什么能耐,当上里正的老男人。
“今日进城,金竹海当街对我下杀手!多亏县令大人路见不平,出手相救,还判决金竹海赔偿我十两银子。所以……”
“里正这是在质疑,县令大人判决给我的赔偿银子,来路不清白吗?”
“你说什么?”
蒲里正从椅子上弹起,差点没被自己口水呛死。旁边等着听缘由的魏氏,也吃了一惊!
“这银子是金屯长赔偿给你的?你……你还遇见县令大人?”
“重点不是金竹海当街行凶杀人,县令大人秉公执法吗?”
苏蓉冷笑:“蒲里正,如此正常的事,为什么你会觉得很惊讶?”
蒲里正心内惊涛骇浪,绷紧的面皮阴沉。
照常理,金竹海在当地驻军捞到屯长的官职,又攀上县衙主簿,无论如何这股势力小不了。却没想到他猖狂到当街对前妻行凶,恰巧又被县令大人撞见。
这新任县令态度,值得让人琢磨啊!没给梅主簿面子?是秉公办案,还是与梅主簿有嫌隙?
金家看来不是真就攀上高枝,梅主簿在宜阳县也非只手遮天,头顶还有人。他这个里正,处事可要小心谨慎!
蒲里正当即笑了起来,大丈夫,能屈能伸!
“苏氏,你这毛躁性子,真该改改。老夫不过好奇问那么一句,你有话好好说,跟老夫急什么?”
不等苏蓉说话,他接着摆手:“你先回去,明早再过来。现在天色晚了,老夫老眼昏花,点上油灯也看不清纸笔。明早再给你出具证明文书吧!”
苏蓉挺不甘心,明明天色尚早。但对方非得推诿到明天,她只能等明天。且看明早过来,这老头又能说什么?
蒲里正眯缝着两条眼睛,目送苏蓉走出自家院子。
回头对担心看着自己的魏氏道:“让老二媳妇去金家借点灯油!打听打听,方才苏氏所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怎么处理苏氏的诉求,他需要了解清楚情况,才能看人下菜碟子,做出最终决断。
他想讨好金家与梅主簿,但更怕得罪县令大人。
魏氏心领神会,忙去找自己机灵的二儿媳,面授机宜。
苏蓉回到废屋,看着残桓断壁,心里很不是滋味。她真是小说中最没用最倒霉的穿越者了。受制于环境,空有金手指不能大杀四方。
只得顺应这时代的局限性,先拿到户籍再说。
她从小包袱里掏出煨熟的冷芋头,慢慢啃,以防噎住。这是方婆婆给她准备的明日干粮,但她现在又饿了,忍不住吃一个。
吃饱喝足,召唤出铜甲兵守夜。长夜漫漫,只有一个半时辰安全时间。想着在丰定村最后一晚,昨夜来的贼徒又受了伤,今夜应该不会再来。
她安心地合上眼睛。
本以为白日车上打够了盹,半夜能警醒点。谁知这一躺下,睡得昏天黑地。隐约觉得,胸前压了坨沉甸甸的巨石。
憋闷、出不来气,张嘴欲喊,惊觉一条滑腻腻的东西,舔过她脖颈裸露的皮肤。
一瞬间,苏蓉汗毛倒立地清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