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小树林,突然听到一阵响动,把她吓了一跳。她仔细一看,原来是几只狗在亲昵地打闹。
田珞皱了皱眉头,赶紧绕过去,又穿过一片豆子地。豆苗已经长得有织布缠线的络子那么高了,她心里有些害怕,生怕一不小心踩到藏在草丛里的蛇,便加快脚步走上了去河边的南北路。
终于来到了小河边,这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河水清澈见底,欢快地流淌着,发出“哗哗”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自己的故事。田珞望着子休家的土地,那大片的豆子地与自家的地紧紧挨着,连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田珞静静坐在小河边,呆呆望着河里绚烂的荷花。微风轻拂,荷花婷婷,可她哪有心思欣赏这如画美景,思绪翻涌,满脑子都是和庄周恩爱的片段。他们曾在清幽溪边漫步,庄周为她折下娇艳的花枝,插在她发间,笑着夸她比花还美;也曾在月光如水的夜晚,并肩躺在庄周家大椿树下的席子上,畅想着未来的美好生活,那些甜蜜誓言仿佛还在耳畔;他们在村西柳树林里,当做饭饭,亲亲喔喔。
曾经,父母的疼爱是她心里最温暖的港湾。小时候在院子玩耍摔倒,父母总是急忙跑来,轻轻扶起她,心疼地吹着伤口。
庄周的奶奶和母亲,对她也像亲闺女,每逢佳节,都会精心为她准备礼物,关怀满满。 可命运无情,一下子把美好全打碎了。父母为攀附官宦人家,不顾庄家救命恩情,也不管她的感受,硬逼她嫁给毫无感情的表哥。
田珞的心像被千万刀子狠狠扎着,觉得自己是世上最不幸的人。她那么眷恋这个美好世界,眷恋和庄周在一起的每一刻,如今却要面对残酷抉择。泪水忍不住涌出,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裙摆上,洇出悲伤的花。她多希望时光能倒流,回到无忧无虑的往昔,可现实像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不知该怎么逃出这痛苦深渊。
想起子休,田珞的心里满是苦涩和失望。父亲提出退婚时,他连一个“不”字都没敢说,就那么顺顺当当、毫无反抗地接受了。这一切都让田珞觉得,在子休心里,自己并没有多少分量,也许他的心里一直装着的是大娥。在商丘居住的时候,大娥毫不掩饰地说过,只有子休结了婚,她才会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田珞还记得见子休的那个晚上,她故意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己无能为力。子休听后,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依然那么平静。这一切,都让田珞彻底寒了心。
田珞再次望向水中,美丽的荷花在水中摇曳生姿,水面倒映着蓝天、白云,还有那热辣辣的太阳。水中的太阳也刺得她眼睛生疼,却让她更加清醒。
田珞远望着不远处庄周的田地,秋禾已经长到一络子高了,青绿一片,空无一人。
烈日高悬,炽热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洒在她的身上。小河边树上,蝉鸣阵阵。然而,这声声蝉鸣,却怎么也掩盖不住田珞心底那愈发浓烈的期盼。微风轻拂,田间的禾苗像是一群活泼的孩子,在风中轻轻摇曳着身姿。可在田珞眼中,这片原本充满生机的田野此刻却显得格外空旷寂寥。她的目光急切而又焦灼,在这片广袤的田地里四处搜寻着,心中满是渴望,渴望能看到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庄周。庄周,那个总是带着洒脱笑容的男子,他的眼神中透着一种不羁与智慧,仿佛世间万物都在他的洞察之中。田珞的脑海里,庄周的样子不断地浮现。他身着那件洗得有些发白的粗蓝布麻衣,岁月在上面留下了斑驳的痕迹,却也增添了几分质朴与随性。他走起路来,步伐轻快而又稳健,像是与这田野融为一体,自如地穿梭在这片充满希望的土地间。
田珞的幻想,如同一团五彩斑斓的迷雾,在她的心间缓缓弥漫开来。在那如梦如幻的幻想里,庄周迈着轻盈飘逸的步伐,从遥远的地方走来。温暖的阳光温柔地洒在他身上,为他的身影镶上了一层璀璨的金边,宛如从画中走出的仙人。他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迷人的弧度,眼神中满是温柔与笑意,那笑意仿佛能将田珞心中的忧愁瞬间驱散。他就这样径直朝着田珞走来,每一步都像是踏在田珞的心弦上。
“田珞,我来了。”庄周的声音,如同山间那清澈甘甜的清泉,潺潺流淌在田珞的心间,带着丝丝凉意,沁人心脾。田珞的脸庞瞬间泛起了红晕,宛如天边的晚霞,羞涩而又美丽。她嗫嚅着嘴唇,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他们并肩坐在田埂上,周围是随风起伏的禾苗,头顶是湛蓝如洗的天空。他们谈着天边自由自在飞翔的飞鸟,想象着它们俯瞰大地的视野;谈着水中灵动嬉戏的鱼儿,猜测着它们的快乐与烦恼;谈着那飘忽不定、如梦似幻的梦,分享着彼此心中的憧憬与向往。
说着说着,庄周突然轻轻地拉起田珞的手,他的手掌宽厚而温暖。他的目光望向不远处波光粼粼的水潭,水潭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迷人的光芒。“走,一起去水中。”庄周的眼神里满是诱惑,那是一种对自由、对美好的向往与追求。 田珞没有丝毫犹豫,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任由庄周拉着她,向着那片清凉的水潭奔去。他们的笑声在风中欢快地回荡,双脚踏入水中,溅起晶莹剔透的水花,如同细碎的珍珠洒落在水面上。那一刻,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他们两人。
水中的涟漪一圈圈扩散开来,如同他们此刻荡漾不已的心,充满了甜蜜与喜悦。 然而,幻想终究是幻想,再美好的梦也有醒来的时候。当田珞缓缓回过神来,眼前依旧是那片空荡荡的田野。庄周的身影并未如她所愿出现,只有那炽热的阳光,依旧无情地烘烤着大地,让这片田野显得愈发寂静和孤独。
她又转过头,朝着家的方向看了一眼,眼里满是眷恋与决绝,默默念叨着:“娘,爹,不是女儿心狠,不愿为你们养老送终,实在是你们二老把女儿逼得走投无路啊!在家的时候,女儿已经给你们磕过头了,就当是为你们尽孝了。”
她又在心里轻声说道:“子休,如果你心里真的还有我,那咱们就到阴曹地府再见面吧。”
小河水依旧清澈见底,流淌得那么平静。
田珞静静地站在河岸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闭上双眼,带着满心的绝望与解脱,纵身跳进了水里……
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只有那盛开的荷花,依旧陪伴着她,见证着她这无奈又惨烈的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