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田家悔婚的晚上,二娥来到了庄周家。她是带着姐姐的嘱托来的。
天幕乌蓝如深邃的大海,月色朦胧,几颗大星星闪烁其中,宛如散落的碎钻。丝丝缕缕的风儿,轻柔地穿梭在田集的每一个角落,仿佛在诉说着那些难以言说的心事。
离开学堂后,田需要娶大娥,曹醛保媒。大娥死活不愿意,气得裘毅老师一天没吃饭。曹商要娶二娥,惠施父亲惠系保媒。二娥一百个不愿意,她看不惯曹商的三角眼,厌恶他额头上的五指印痕,主要是心里始终放不下庄周。父亲欣然同意,她不想让父亲太伤心,跟父亲回田集完了婚。听说田家悔婚,她气不打一处来。她担心庄周会想不开,趁着夜色,独自一人来到了庄家。
庄周房子里亮着灯光。她轻轻推开庄周的东屋门进来,随手掩上了房门。只见庄周蒙着头,浑身颤抖着,压抑的哭泣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二娥心疼不已,轻轻拉开被头,看到庄周满脸泪花。庄周只当是奶奶或是母亲来了,等看清是二娥,如今是曹商的媳妇,自己的盟嫂。他猛地坐起来,慌乱地弯腰施礼,艰难地叫了一声“嫂嫂”,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二娥心中的情感如决堤的洪水,她还像小时候一样,本能地要去握庄周的手,想要依偎在他身旁。庄周却往后撤撤身子,再次弯腰,神情庄重道:“就从那天你与曹商拜了天地,你就是我的盟嫂了,万万不可造次。”
二娥泪水夺眶而出,哭着说道:“拜堂那天你去了,你没见我哭吗?我从小就喜欢你,是我父亲逼我嫁给他的……”
庄周听着,心中五味杂陈。他怎会忘记小时候的甜蜜:
阳春三月,风和日丽,惠风畅然。田集村一片生机盎然之象,柳绿桃红,燕语莺啼。
那年庄周四岁,双鬟垂肩,乌发如瀑,双眸灵动,聪慧之气尽显。
一起吃过早饭。田珞与她的好伙伴大娥、二娥结伴而来,找庄周玩耍。
四人到了村西老柳树林。林内柳荫匝地,阳光斑驳洒落,树叶熠熠生辉,恰似透明之玉片,微风拂过,枝叶轻颤,仿若绿衣仙子翩翩起舞。
他们到了林中,玩“做饭饭”的游戏。庄周当“新郎”,三个女孩争作“新娘子”,无人愿为“丫环”。他仨以比草之长短定夺,田珞胜出,扮作“新娘”。庄周与田珞,头戴以野花编织的花环,手牵着手,端坐在棍棒画成的“新房”圆圈内,笑容烂漫。大娥与二娥虽心有不甘,却也无奈,只得噘着小嘴,用柳树枝叶为材“炒菜做饭”,而后用麻叶盛起端来。
田珞把“饭菜”送至嘴边,佯装进食。庄周因晨起所食菜糊糊早就饿了,竟真将柳枝咽下,瞬间喉咙梗塞,吐不出、咽不下,呼吸急促,面色紫绀,剧烈咳嗽,涕泪横流。 田珞见状,吓得花容失色,放声大哭,紧拉庄周手,怒视大娥二娥骂道:“皆因你俩!我夫君若有不测,你俩须得赔我!”
二娥亦泪如雨下,拉住庄周另一只手哭诉:“此菜是我姐大娥所制,饭是我做,都怪姐姐……”
大娥惊恐万分,忙让庄周张嘴,伸手入其口中掏挖,直引得庄周呕吐不止。
大饿曾有囫囵吞枣被卡住的经历,忆起当时母亲拍打脊背助其吐出了枣儿。就让庄周趴下,用手掌猛拍庄周后背。庄周“哇”的一声,将柳枝吐出,连带晨起所食尽数呕出。
田珞见庄周吐出了卡在嗓子里的柳枝条,转悲为喜,嚷着还要继续做庄周“媳妇”。大娥不愿,称此次该她做庄周“媳妇”。
庄周认为,童年的美好,只能成为过去。二娥嫁给了曹商,曹商与自己是盟兄弟,他不能像小时候那样想抱她就抱她了。庄周硬着心肠道:“嫂嫂切莫胡说……”
二娥稍稍平复情绪,又说道:“弟弟,我来给你说一个正事。既然田家悔婚了,我姐到现在没嫁人,就是等着你的。她说,你小时候救了她,也抱了她,她就是你的人。她让我给你捎信,她愿意嫁给你。”
庄周不会忘记,他跟大娥、二娥在村南头小河边玩耍。水面上,红的白的睡莲花热热闹闹地开着。那模样就像襁褓里刚睡醒、瞪着大眼睛傻乐的小娃娃似的,还一个劲儿往外冒香气。大娥一不留神,“噗通”一声就掉进水里去了,在水里扑腾着,咕噜咕噜喝了好几口水。旁边的庄周眼疾手快,“嗖”地一下就跳进水里,一把把大娥抱出来了。大娥在庄周怀里扑腾得厉害,就像一条刚从水里捞出来、活蹦乱跳的大鲤鱼。大娥上岸后哭了,吵吵嚷嚷着非嫁给庄周不可,理由是庄周抱了她。这二娥呢,其实心里也对庄周有点小心思。她心里明白,庄周打小就有个娃娃亲媳妇叫田珞,再加上姐姐大娥也一门心思喜欢他。二娥要求也不高,就盼着庄周能抱抱她。庄周也是个机灵鬼,当下就跟大娥玩起了过家家,像模像样地“娶”了大娥当媳妇,完了还顺手抱了抱二娥。嘿,这俩姑娘倒也都挺高兴……
庄周回想起小时候天真烂漫的往事,毫不犹豫地摇头:“嫂嫂快别胡说了,那时候不懂事。我这一辈子,只喜欢田珞。若她变心了,我宁可一辈子不娶!”
二娥叹口气,道:“我明白弟弟的心意了。我回去转告我姐,让她对你死了这条心吧。不能再让她傻傻地等你了。”
庄周道:“咱们都是好朋友,但是我只认田珞当我媳妇。”
二娥道:“弟弟,你答应我一件事行不?”
庄周道:“嫂嫂,请讲。”
二娥红着脸道:“你好好抱抱我。”
庄周道:“我小时候多次抱过你了……”
“那是小时候的事情了,我让你现在抱抱我,抱紧我……”说着,一下子扑到庄周怀里,浑身颤抖。
庄周用力往外推她。
此时,田珞也同样牵挂着庄周。这几天,若不是心中惦记着庄周,她恐怕早就支撑不下去了。晚上,她偷偷吃些东西,趁夜色,她悄悄跑出来,急切地想见自己的心上人。当她轻轻来到庄周房门口时,正好听见二娥与庄周的对话,看见了眼前这一幕。她静静地听着,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打着她的心。了解到庄周对自己坚定不移的感情,她既感动又愧疚。终于,她哭着闯进屋内。
二娥吓了一跳,红着脸松开了庄周。
田珞顾不得二娥还在身边,猛地扑进庄周怀里,二人抱头大哭。
田珞泪眼朦胧地看着庄周,声音带着一丝祈求:“周哥,我一定迫使父母不再悔婚。如果他们坚持悔婚,我今晚见了你,情愿一死。”
庄周忙捂住田珞的嘴:“千万莫讲此话。你若真的死了,我绝不活在世上!”
田珞哭了:“我求庄周哥哥,若我父母能改变主意,请你不要记恨他们,行吗?”
庄周郑重点点头:“我不记恨二老,他们是为你好……”
“那你也能不记恨惠施吗?”田珞又小心翼翼地问。庄周没有应声,他心中对惠施的所作所为仍无法释怀。田珞再次苦苦哀求:“希望你能看在我的情面上,别记恨他,行吗?”
庄周犹豫许久,最终还是点点头,只是这头点得十分勉强:“我答应你……”
二娥在一旁,感觉无比尴尬,心中满是失落与苦涩,她默默地哭着走了。
庄周屋里,那盏油灯的火苗儿摇呀摇的,光影在墙壁上晃荡,恰似娃儿闪烁的泪花花。这小小的火苗,见证了他们的爱情波折,也照亮了他们未来未知的路。在这传统与现实交织的田集,他们的爱情如同风中摇曳的烛光,虽历经风雨,却始终顽强地燃烧着,带着一丝倔强和对未来的期许。
田集的夜,依旧静谧,仿佛在默默守护着这份真挚的情感 ,等待着天明,等待着他们书写属于自己的人生篇章。
田珞临走时,亲吻了庄周:“周哥千万别上伤害了自己身体,我绝不会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