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周翻着田,不时地望着远处广阔的大平原。他是如此眷恋着这片生他养他的土地,眷恋着与田珞相处的每一段美好时光。
庄周与家人干了两天半,田珞一直跟着忙活,把地翻好了。晌午收工时,田珞对庄周对父亲说,下午让父亲套上牲畜帮着种上麦子吧。
庄周说,不用。
午后阳光暖融融的,洒在广袤麦田上,给大地披上金色纱衣。
庄周和母亲正弯腰在田里撒麦子,身子在田间时起时伏,好似一幅质朴田园画。庄周双手抓把麦子,轻轻一扬,金色麦粒欢快跳跃,纷纷扬扬落在褐色土地上。母亲跟在后面,用锄头细心把土盖在麦粒上,像给小生命盖温暖被子。
田珞过来了,老远就喊:“子休哥,我父亲来帮你种麦子啦!”
庄周直起身子,抹抹额头汗珠,微笑回应:“撒播就行,不想再麻烦人了。”
话音刚落,田泰牵着马、扛着耧大步走来。马似乎也感受到田间热闹,时不时刨刨蹄子。
田泰皱着眉头,道:“我来搭把手,用耧播种又快又匀。”
庄周赶忙摆手,态度坚决:“多谢田伯多年照顾!我回家了,以后应该帮您才对。”
田珞脸瞬间涨得通红,生气道:“我特意叫我父亲来的,你不稀罕?”
庄周走到田珞身边,小声道:“田珞,记住,自己能办的事,绝不让人帮忙!”
还是被田泰听见了,他不禁皱起眉头,佯装嗔怪:“我咋成外人啦!”
庄周坚守自己的原则,享受靠双手创造成果的满足。
田珞朝着庄周大声喊:“那要是真干不了咋办?”
庄周站起身,大声回应:“就这些田,一定能干得完的。”
田珞嘟着嘴,满心不解,脑海里不停地琢磨庄周的话。
田泰看着女儿这副模样,皱眉道:“别想啦,庄周就是这么个人,等以后你就懂了。”
田珞忙去帮忙撒播。
田泰牵着马转身走了。马似乎察觉到主人情绪,不情不愿被拉着,马蹄踏地发出沉闷声响。 其实田泰并非真生庄周的气,他做事向来“在理”,觉得对庄家帮忙很应该。他田家欠庄家人命情义,这恩情是难以还清的。
夕阳那暖融融的余晖,温柔地洒落在他们辛勤劳作的土地上。收工的时刻到了,庄周神色看上去十分平静,可仔细瞧,又好像藏着些不为人知的心事。他微微侧头,轻声对身旁的田珞说道:“田珞,我有话想跟你说。”说完,便自顾自地慢慢向前走去。
田珞心里这会儿还带着些许闷气呢,她终究还是默默跟了上去。 两人一同踏入庄周居住的房间。屋内的陈设特别简单,一张床,一张席子,一张几案,可不知怎的,整个房间里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书卷气息,让人感觉格外宁静。
庄周轻轻走到一旁,缓缓摘下那把看上去古朴又典雅的五弦琴。他坐在椅子上,轻轻拨弄起琴弦。刹那间,一曲悠扬婉转的“高山曲”流淌而出。那美妙的琴音,在这狭小却温馨的房间里悠悠回荡,仿佛每一个音符都在诉说着庄周内心深处无尽的心事。 一曲终了,庄周放下手中的琴,目光温柔地看向田珞,轻声问道:“田珞,这段时间我冲你发了几次脾气,你心里生气了吗?”
田珞微微低下头,白皙的脸庞泛着一丝红晕,轻声说道:“我虽说心里不怎么生气,可还是希望你以后能好好跟我说话呀。”她的声音轻柔得如同微风拂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庄周微微颔首,眼神里透着一丝思索,缓缓开口说道:“田珞,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这是我在户牖邑城的时候听说的。宋国有一个特别喜爱猕猴的人,他养了一大群猴子,对这些猴子那可是疼爱至极。他和猴子之间好像有一种特殊的默契,心意相通似的。为了满足猴子们的各种欲望,他甚至不惜减少自己全家的口粮。”
“日子一天天过去,家里的经济状况渐渐变得紧张起来,钱也越来越少。没办法,他不得不限制猴子们吃橡粟的数量。为了不让猴子们产生不满,他先哄骗它们说:‘我给你们分橡粟,早上三颗,晚上四颗,这样够吃吗?’猴子们听了之后,顿时恼怒地叫嚷起来,一个个显得特别不高兴。”
“他看到这个情况,略微思索了一下,又对猴子们说:‘那这样吧,给你们橡粟,早上四颗,晚上三颗,这回行了吧?’没想到猴子们听了这话,竟都变得服服帖帖的了。”
田珞听着,低着眉,樱桃般的小口微微抿着,认真思索了片刻后说道:“俺明白啦,你是在劝俺别做那种朝三暮四的人。惠家之前做的那些事情,确实太不地道了。当时我当场就表明了自己的心意,我说‘你这简直是胡说八道!俺从小就喜欢庄周哥,他就算穷,俺也愿意跟着他一起过穷日子;他要是富了,俺就跟他一起享受好日子。俺一辈子都不会嫌弃他家穷!除了他,俺谁也不稀罕!’这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求你别再提起来让俺心里难受啦。”她的话语坚定而又深情,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着真挚的光芒,满满的都是对庄周的情谊。
庄周静静地望着田珞,听着她这番情真意切的话,心中不禁涌起一股热浪。那些年少时一起玩耍、一起成长的美好情谊,此刻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他犹豫了一下,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下意识地伸出右手,轻轻握住了她的左手,左手也不自觉地轻轻摸了摸田珞的脸蛋。她的手和脸蛋滑溜溜、热乎乎的,触碰到的那一瞬间,庄周猛然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已经长大,这样的举动似乎有些不太妥当。 他赶忙缩回手,脸上泛起一丝红晕,结结巴巴地说:“田珞,真对不起……之前我给你说话的态度不好,你别往心里去,别生气啦!你在这吃顿饭再……回家吧,你在这儿,我……读书都没办法安心……”
田珞的脸更红了,头低得更低,眉也微微蹙着,小嘴紧紧抿着,声音轻柔得如同蚊呐:“俺还想……像小时候那样……静静地看着你……读书……”
这一刻,房间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岁月的痕迹与年少时那份纯真的情愫交织在一起,两人心间深深的眷恋与温情,已经如同烙印一般,刻在了彼此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