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辰大步流星，几乎是笔直地冲着柳清悠走去，脸上肌肉用力，硬生生挤出一个他自认为饱含深沉与磁性的笑容。
他刻意压低了嗓音，喉咙里滚动着模仿来的气泡音，试图显得成熟而富有魅力。
“妹妹，你好吗？”
这声音黏糊糊的，像是刚从油锅里捞出来，强行往人耳朵里塞。
柳清悠胃里猛地一阵翻腾，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脚下不自觉地后退了小半步，本能地想要拉开距离。眼前这人带来的不适感，远超刚才的胡思乱想。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那股恶心感，语气里透出拒人千里之外的客气。
“我们这里是买卖古玩的地方，先生如果只是随便看看，恐怕……”
就连叶辰身后，那面容始终阴沉的毒蝎，眼角都似乎控制不住地抽动了一下。显然，连他这个做手下的，都有点扛不住自家少主这突如其来的油腻表演。
他压低声音，在叶辰耳边提醒。
“少主，正事要紧。”
叶辰这才悻悻然收起了那副“情圣”姿态，不耐烦地点点头。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开始在店内飞快地扫视，寻找着他此行的真正目标——那块蕴藏着大机缘的古玉。
果然，没费多少功夫，他的视线就牢牢锁定在了展厅最中央的展柜上。那里静静躺着一块通体莹润、散发着若有若无灵气的古朴玉佩。
就是它！叶辰心头一跳，涌起一阵狂喜，但脸上却刻意保持着平静。
他装模作样地拿起旁边一件青铜器皿端详了几秒，又拿起一个素色瓷瓶随意问了两句价格，脚步看似漫不经心，实则目标明确地挪到了那块古玉的展柜前。
他伸手指着那块古玉，转向柳清悠，语气装作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兴趣。
“柳小姐，这块古玉，怎么卖？”
柳清悠正准备按照标价报出。
“十个亿。”
一个带着点懒洋洋腔调，但又底气十足的男声，毫无征兆地从旁边响起。
叶辰眉头瞬间拧紧，不悦地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骚包、体型微胖的年轻人正抱着手臂，嘴角挂着戏谑的笑容，眼神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着他。
正是耿宇。
叶辰不明所以，目光再次投向柳清悠。
柳清悠微微欠身，声音平和地解释。
“抱歉，这位先生。这块古玉在几分钟前，已经被这位耿先生买下了。本店目前只是代为保管。”
耿宇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叶辰，特别是他那副全世界都欠了他八百万、鼻孔朝天的拽样，心里没来由地就升起一股邪火。
妈的，又来一个自我感觉良好的装逼货色。
叶辰看着耿宇这副标准的纨绔子弟做派，心头的怒火也“噌噌”往上窜。被秦霄那个阴险狡诈的混蛋搞得焦头烂额，现在又跳出来一个不知所谓的死胖子搅局！
但他眼角余光瞥见旁边静静站立、清丽脱俗的柳清悠，那动人的模样让他硬生生压下了即将爆发的怒火。在美女面前，尤其还是他已经内定为自己收藏品的美女面前，基本的风度还是要维持的。
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那么冲。
“耿先生是吧？十个亿的价钱，是不是有点太离谱了？这玉虽然不错，但……”
耿宇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动作夸张地掏了掏耳朵。
“高吗？我倒觉得物超所值，公道得很呐。”
他顿了顿，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玩味和欠揍。
“不过嘛……看你这身行头，虽然人模狗样的，估计兜里也没几个子儿。得，本少爷今天心情不错，就当做慈善了，给你打个骨折价，五个亿！现金还是刷卡？拿走不谢！”
五个亿？
叶辰的拳头骤然捏紧，指骨发出“咯咯”的脆响，青筋在手背上隐隐跳动。
这块古玉，他刚才用内劲仔细探查过，灵气虽然算得上充裕，但论实际市场价值，顶天了也就几十万，撑死不会超过百万。这死胖子居然张口就要五个亿？这他妈不是把他当傻子耍吗？！
耿宇看着叶辰那副脸色铁青、想发作又强行憋着、如同便秘般的表情，心里简直乐开了花，故意用一种极度挑衅的语气继续拱火。
“怎么？嫌贵啊？”
“不是吧不是吧？这都什么年代了，不会真有人连区区五个亿都拿不出来吧？啧啧啧，那可真是太可怜了。”
他拿起那块古玉，在手里漫不经心地抛了抛，嘴里发出啧啧的赞叹声。
“哎呀，这玉质地看着真不错，水头也足。正好我最近听说用上好的玉石煲汤，叫什么……哦对，玉髓汤！最是大补！用这块回去试试，味道肯定鲜美极了！说不定还能延年益寿呢！”
玉髓汤？！
叶辰听到这三个字，脸色瞬间剧变！这古玉的真正价值就在于其中蕴含的那一丝精纯灵气，若是真被这个无知的蠢胖子拿去高温煲汤，灵气必然消散殆尽，这件对他而言至关重要的天材地宝就彻底废了！
他绝对不能容忍这种暴殄天物的事情发生！
“住手！”
叶辰厉声喝止，几乎是吼出来的。他猛地转头，对着身后的毒蝎急促地命令道。
“毒蝎，拿钱！”
毒蝎的脸色瞬间变得比哭还难看，尴尬得能用脚趾抠出三室一厅，声音低得如同蚊子振翅。
“少主……我们……我们账上的流动资金，前几天为了狙击秦家的产业，还有后续的一些布局，已经……已经全都投进去了……”
“那还剩多少？！”叶辰强压着心头的惊怒，咬着牙问道。
毒蝎小心翼翼地抬头飞快瞥了叶辰一眼，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
“您的个人账户上，目前……目前只剩下三百块零八毛了……”
三百块……零八毛？
叶辰只觉得眼前一黑，气血翻涌，差点一口老血当场喷出来。
他堂堂龙王殿少主，曾经纵横海外、令无数敌人闻风丧胆的雇佣兵王，如今个人账户里居然只剩下三百块钱？！这要是传出去，他叶辰还有什么脸面立足？！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目光阴沉地快速扫视着四周，大脑飞速运转，试图寻找破局之法。
就在这时，他的视线猛地定格在了聚宝阁角落里开辟出的一个小型赌石区域。
对了！赌石！
以他修炼出的非凡眼力，加上过去的一些奇遇，想要在这些石头里找出一块能开出极品翡翠的原石，简直易如反掌！到时候别说五个亿，五十个亿都能轻松赚到！
叶辰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之火，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他转向耿宇，发出一声饱含不屑的冷哼。
“五个亿是吧？你给老子等着，钱，我现在就能弄来！”
说着，他不再理会耿宇和柳清悠，大步流星地走向赌石区。随手拿起一块拳头大小、表面布满灰色石皮、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石头，脸上重新挂上了那种掌控一切的自信笑容，笃定地说道。
“就这块，切开里面必定是帝王绿级别的顶级祖母绿！”
柳清悠看着他这如同神棍附体般的操作，秀眉微蹙，出于店规，还是轻声提醒了一句。
“先生，按照规矩，您需要先购买这块原石，才能进行切割。”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指了指石头旁边不起眼的标价牌。
“这块石头，五万块。”
五万块……
叶辰脸上那志在必得的自信笑容瞬间僵住，嘴角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
他现在……连五万块都拿不出来！
尴尬，如同实质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前所未有的窘迫感笼罩了他，让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就在这气氛凝固到冰点的时刻，一个清朗温和，带着几分闲适意味的声音，不紧不慢地从旁边的玉雕后传来。
“哦？赌石吗？看来今天挺热闹。正好，我对这个也略懂一二。”
伴随着话音落下，秦霄的身影从玉雕后从容地走了出来。他手里还把玩着一个小巧精致的黄铜放大镜，镜片上似乎还残留着观察古董纹路留下的细微痕迹，仿佛刚才真的只是在专心致志地研究某件古物。
叶辰看到秦霄出现的那一刹那，那双原本就锐利的眼睛瞬间布满了骇人的血丝，像是猎食前被激怒的野兽，死死地盯住了秦霄，仿佛看到了不共戴天的杀父仇人！
之前所有的屈辱、愤怒、尴尬，以及那三百块零八毛带来的巨大冲击，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宣泄的突破口！
“秦霄！”
叶辰几乎是咆哮出声，伸手指着秦霄，破口大骂，声音因愤怒而有些扭曲。
“你这个只会躲在女人背后玩弄阴谋诡计的废物二世祖！除了吃喝嫖嫖，你还会干什么？！”
“好吃懒做！卑鄙无耻！心狠手辣！你这种人渣就该下地狱！”
面对叶辰气急败坏、状若疯癫的咒骂，秦霄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对方骂的只是一团空气。
他甚至没有看向暴怒的叶辰，只是将目光转向柳清悠，脸上露出一抹温和而略带歉意的笑容，微微颔首，像是在为自己刚才的突然离开表示歉意，又像是在安抚她不必在意眼前的闹剧。
柳清悠静静地看着眼前这极具戏剧性的一幕。一边是气急败坏、口不择言、如同街头泼妇骂街般的叶辰；另一边是云淡风轻、从容不迫、连一丝多余情绪都未曾流露的秦霄。
两相对比，高下立判，清晰得不能再清晰。
她心中，那个刚刚被叶辰的油腻和粗鲁搅得浑浊不堪的念头，此刻无比坚定地再次浮现出来：
秦霄……他绝对、绝对不会是别人口中，像叶辰口中描述的那样不堪。
至少，现在站在她面前，从容应对着这一切的这个秦霄，绝不是。他身上有种让人安心，又忍不住想要探究的沉稳气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