蛟蛇,如一条粗大的麻绳紧紧勒住船首,庞大的躯体三四个成年人合抱都抱不住,似铁水浇筑而成的鳞片散发着冰冷的光泽,每一片蛇鳞都有巴掌大。
它与另外一条蛟蛇缠绕在一起,一个向东一个朝西方,宛如一柄龙蛟剪要把船首绞断。
萧尘抡动“尘麟”挥砍在蛟蛇上,爆发出一连串的火星子,叮叮当当像是在打铁,他吭哧吭哧忙活了半天,连手臂都发酸了,却只是在蛇鳞上留下几道不深不浅的划痕。
“不是哥们,你这么硬的吗?”
萧尘磨牙,抓耳挠腮,有种空守着宝山却只能干瞪眼的无力感。这两条蛟蛇无论是炼器还是炼丹都是难得的上好材料,那一片片蛇鳞无需祭炼就可以打出去!
但最后萧尘放弃了,“尘麟”都快砍卷了,别说凿出一点蛟血,连一片鳞片都挖不下来。他气恼地跺了跺脚,深深吸了几口气,最后不甘地看了眼两条庞大的蛟蛇,从上面一跃而下。
“财不寻我,我不寻财。”他嘴里念念叨叨,强行自我催眠。
“吼!”
一声兽吼从萧尘脚下响起,甲板一阵摇动,像是一头蛰伏的凶兽复苏,一股煞气其身下喷涌而出,冲击在没有丝毫防备的萧尘身上,一下子把他掀飞出去,煞气如刀锋,在萧尘身上留下几道血痕。
五色霞光腾起,将冲起的煞气给压下去,甲板上又恢复了死寂。萧尘有些惊魂未定地凑过去,这才发现自己刚才踩在一幅“画”上。与其说是画,倒不如说是一头生灵活生生从3d被一巴掌拍成2d,身体与甲板融为一体。
那是一头熊,躯体肥大地像是一个热气球,浑身大部分覆盖着暗褐色的毛发,胸口的毛发呈红灰色,头上隆起两个小包,一对青白色的眼睛像是两粒米粒一样嵌在眼窝里,四肢粗大短小,被蓝青色的绒毛包裹,看上去有些憨态可掬。
它张大着嘴,露出四根锋利的獠牙,萧尘刚才恰好一脚踩进它的嘴里了。还有丝丝缕缕的煞气从“画”里飘出来,但有五色霞光从“画框”里升起,带着些许祥瑞之气,尽数把那些煞气镇下去。
在这幅“画”边上,有一滩暗褐色的血液,已经失去了活性,点点血渍溅在“画框”上,看上去有些违和。
“罪过罪过。”萧尘小心翼翼地绕过这幅“画”,往里面走去。一尊尊样貌各异的庞大生灵保持着身前的姿势固定在甲板上,他们看上去像是才陨落没多久,皮肤依旧红润有光泽,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威压。
各色的鲜血从累累伤口处流淌出来,发着符文之光,浸透了甲板,汇聚成一个个小水洼。
这些生灵生前无疑都是冠绝一方的高手,流淌出的鲜血至今仍然残存着灵性,馋的萧尘口水都快流下来了,这些可都是宝血!堪比一些无上大药!但他也只能是想想,取不到。
船上的生灵像是被封存在琥珀中一般,身体历经了漫长岁月依然保持不腐,每一尊生灵周围篆刻下了密密麻麻的符文,不时有五色霞光腾起,不停地磨灭那些血液散发出的煞气,尽可能地挡住他们肉身自主透出的威压。
即便如此,依然有丝丝缕缕地威压破开符文溢出来,如刀在萧尘身上划过一般,让他感受到轻微的刺痛感。
整艘船像是一个巨大的博物馆,残破的兵器、伤痕累累的尸体、甲板上的灰烬和发着不同光泽的血液,共同无声地向来访者诉说着曾经的过往。
嗤!
萧尘路过一尊巨大的类人形生灵面前,那是一具男性遗体,足有三个成年人高,身躯伟岸魁伟,头带银灰色的头盔,灿金色的发丝披散在肩膀上,身穿雪白的铠甲,披着蓝白色的披风,双手握着一柄银色重剑,背后长有三对雪白圣洁的巨大翅膀,全身散发着威严的气息。
但此刻他头颅微微低垂,背后的雪白六翼有两队折断了,伤口深可见骨,快把翅膀完全斩断,雪白的铠甲连带着躯体破碎了大半,心房完全塌陷了,被轰出一个前头透亮的大洞,淡金色的顺着滴落下来,在脚下汇聚成一个水洼。
像是开水煮沸一般,水洼上涌出一个个泡泡,零碎的符文从水洼里腾起,构筑出一幅场景。萧尘看见一尊伟岸的四翼生灵浑身爆发出璀璨耀眼的光芒,像是被一团大日笼罩,一对崭新的雪白双翼从其背后展开,他怒吼着高举重剑,六翼轻轻一振,冲天而起。
然后他就炸开了!灿金色的鲜血混杂着碎骨飘洒。
画面到这里就戛然而止,符文散去,金色的水洼恢复平静,颜色也黯淡了些许。
“那是…什么?”
萧尘惊悚,他隐约间看见一只淌着血的眼睛轮廓,黑血溅在六翼生灵身上,后者身体直接爆碎开来。仅是非常模糊的一道轮廓,萧尘就感觉身体一阵发寒,要跟着炸开!
继续向前,他看见很多残破的兵器,沾染着斑驳的血迹,发出缕缕肃杀之气,都不是凡品,可惜都毁掉了,一碰就化作碎块。
突然,萧尘双眼一亮,发现一枚鸽子蛋大小的椭圆形珠子静静地躺在一堆灰烬里,珠子晶莹,像是琉璃珠打磨而成,一道道淡淡的龙纹缠绕在球体上,若有若无的龙吟从中传出。
在看见这枚珠子的刹那,萧尘心里顿时涌出一股强烈的渴望,那是一种源于灵魂深处的欲望。
是金龙相魄,萧尘能够非常清晰地感受到它传递出想要吞噬这枚珠子的冲动。
“这该不会是龙珠吧?!”
萧尘目光火热,他环视四周,看见不远处的一簇灰烬里插着一柄裂痕斑斑的短剑,他走过去拔出来,一抹银光迸发,“铿”地一声在甲板上留下一道痕迹。
短剑剑身银白,造型很独特,像是一条曲着身体的小蛇,剑柄处镶嵌着一枚棱形红宝石,剑柄刻着“遗刃”两个小字。
“咔嚓”
剑身上的裂痕逐渐扩大,点点碎屑从剑身上洒落,显然这柄剑的状态只是比萧尘之前发现的兵器好一点,处于报废的临界点。萧尘没有迟疑,把短剑对着球体打过去。
吼!
一道悠长的龙吟响起,球体周围腾起大片的符文之光,一道巨龙虚影浮现,龙尾缠绕住短剑轻轻一拧,短剑“咔嚓”一声碎成一块块碎块。珠子表面闪过一丝光亮,摄走短剑残存的灵性。
一块块黯然无光的碎块坠地,珠子晶莹,发出动人心魄的光泽,龙气腾腾,也彻底断了萧尘的念头。他百分百肯定那哪怕不是龙珠也是与之相差无几的宝物了。
“守着宝山却没有得到机缘的路子,这种感觉可真不好受。”萧尘抓耳挠腮,这种感觉不亚于一位嗜酒如命的酒客来到一家百年老店,店家非常热情地向他展示了自家珍藏的美酒,但只是让酒客闻了一下,然后嘴里说着“不好意思客官你没有资格享用这坛酒”一类的话把酒客赶了出去。
“财不招我,我不招财,财不招我,我不招财……”
萧尘嘴里碎碎念,再次催眠自己,他万分不舍看了一眼那枚珠子,然后毅然地转头,迈开腿继续向前走去。
呼
一阵阴风传来,萧尘打了个寒颤,他走出一段距离后又恋恋不舍地扭头看了一眼,“算了算了,那枚珠子过了这么久都无人取走,说不清会有什么问题。嗯,一定是这样。”萧尘双手拍了拍脸颊,自己说服自己,当他回过头后,眸子正好对上一双空洞的瞳孔。
那是一位形如枯槁的老者,披着朴素的麻衣,灰白色的头发稀疏,一柄古剑贯穿了他的头颅,剑锋从下巴露出一截,裂痕顺着剑身向四周蔓延,裂痕周围沾染着已经干涸的黑色血迹。
他像是从远古时代苟延残喘至今的幽灵,浑身上下散发着腐败的气息,萧尘能够清晰地闻到其身上那股属于岁月的斑驳霉味。
“鬼啊!”
萧尘发出一声怪叫,连连向后退出一大段距离,祭出“涤律”,时刻准备打出去。
“别怕,他只是一道执念,你不主动招惹他就不会有危险的。”露薇笑嘻嘻的声音在萧尘心中响起,他这才注意到老者透明到几乎消散的身体和离地的双脚。
“阿弥陀佛,一路走好。”
萧尘心中默念佛号,转身向另外一个方向走去,但没走两步他就停下来,脸色无比难看。
那道老者的执念,竟然又出现在其面前!
“你不是说不会有危险吗?”萧尘的脸色比便秘还难看。
“嗯,是不会有危险。但是这道执念已经处于消散的边缘,已经没有逻辑可言了,只是遵守某种本能。或许将它这种形态称为“频率”更为合适,只有当完成它的委托后才会消散,看来你是被他选中成为委托人了。”露薇有些幸灾乐祸地解释道。
萧尘无语,你的意思是说我不仅一桩机缘都没捞到,反而要去帮一道执念完成它的委托?
这和酒客不仅没喝到美酒,还要帮店家跑腿送外卖有什么区别??
萧尘不信邪,又连续换了好几个方向,甚至到最后不计消耗地奔跑起来,但那道老者从始至终如影随行,每当他感觉已经摆脱掉后,后者都会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面前。
到了后面,连周围的光线都昏暗下去,像是要彻底被黑暗吞噬,稀稀落落的呢喃声从黑暗中传来。
“我的建议是你最好接受它的委托,这种“频率”没法沟通,更没有逻辑可能,被拒绝的次数太多了指不定发生不好的事情。”露薇发出善意的提醒。
焯!
萧尘想骂人,求陌生人做事被拒绝了还发脾气?这是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