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砚舟推开长江防汛指挥部备用机房的铁门时,袖口还沾着码头货轮底舱的机油味。他甩了甩手里那沓被雨水洇湿的报关单,油墨晕开的“特种钢材”字样像一团淤青。“周家这批货走得太干净,连澳门海关的x光机都骗过去了。”他扯松领带,喉结上的伤疤随着吞咽动作起伏,“但武钢二级品掺硅渣的配方,和1994年那批轧辊车间的废料台账对得上。”
雷宜雨没抬头,指节叩着键盘,屏幕上ERp系统的物料编码表正以每秒三行的速度滚动。林秋白蹲在机柜旁,将一摞泛黄的武钢账本摊开,其中一页夹着汉正街“信用代购”时期的发货单——票据边缘的辣椒油渍早已干涸成褐斑。“周家改过四套编码规则。”她突然用钢笔尖戳中某行数据,“但他们在‘防汛麻袋’的规格栏里多写了个小数点。”钢笔划过纸面,墨迹拖出细线,串联起1992年国债期货的空白结算单和楚风堂辣椒期货的密钥日志。
窗外传来货轮鸣笛,混着汉口码头特有的铁锈与江水腥气。雷宜雨终于从屏幕前移开视线,抓起程砚舟带来的报关单,对着日光灯透视——纸张纤维间隐约透出粮票特有的水印纹路。“去查查周家最近动用的防汛频段。”他撕下报关单边缘,在背面写下一串数字,“这批货的集装箱编号,和1991年汉正街流动商摊的改造箱是同一批。”
杜青山踹开武昌车辆厂仓库的锈铁门时,霉味混着军用光学玻璃的冷冽扑面而来。徐蔚正用消防斧劈开伪装成消防栓的暗格,斧刃刮擦金属的声响惊起一窝耗子。“周家藏东西的路数二十年没变。”他抹了把脸上的灰,从暗格里拖出半箱贴着“武汉无线电厂1988年质检”标签的硅晶片,底下压着泛潮的防汛电台维修手册。手册扉页用红笔涂改了某个频段参数,笔迹晕染处能辨出“周记”二字。
姜敏的脚步声从货架后传来。她拎着个镀金天线残件,天线接口处新焊的锡点还泛着银光。“邮电局报废清单上没有这玩意儿。”她将残件按在硅晶片上,折射的光斑恰好投在手册涂改处,“但上周长江防总调度室的备用电台少了两个滤波器——频率范围和‘长江通’基站的抗干扰频段重合。”
杜青山突然咧嘴笑了。他从裤兜摸出个辣椒精罐头,旋开盖子,环氧树脂的刺鼻气味立刻弥漫开来。“老雷说过,周家但凡用粮票当密码,配料表里肯定有鬼。”罐底粘着张微型胶片,放大后是半幅三峡工程砂石骨料的调度图,右下角盖着1995年武钢三产公司的作废公章。
汉口老租界电报大楼的废墟里,林秋白正用算盘珠拨弄一组ERp系统遗留的二进制代码。她脚边堆着热干面连锁店三年来的辣椒采购单,纸页间偶尔露出国债期货的结算单残角。“周家在系统里埋的触发程序需要两个条件。”她突然按住算盘,抬头看向正在调试防汛电台的程砚舟,“一是用武钢轧辊车间的旧格式写入数据,二是……”
程砚舟猛地拧紧某个旋钮,电台杂音骤停。“二是调用1992年物资调拨的频段密钥。”他扯下耳机,金属耳罩内侧刻着汉正街某集装箱的编号,“但周家没想到,我们早把辣椒品类编码改成了动态口令。”
雷宜雨的身影出现在断墙缺口处,手里捏着广交会上外商签的Vcd订单。他身后,暴雨初歇的江面浮起薄雾,货轮灯火像被水晕开的颜料。“周家技术总监在半岛酒店吐了口供。”他将订单拍在算盘上,纸面触到算珠的刹那,林秋白面前的电脑屏幕突然跳转为三峡工程实时物料调度表,“他们用ERp系统的后门,把防汛bbS的流量导入了离岸公司账户。”
三天后的宜昌码头,雷宜雨望着江心正在合拢的三峡围堰,手里攥着武钢最新批次的硅钢质检报告。程砚舟刚挂掉电话,袖口的卫星电话天线还支棱着。“周家在伦敦金属交易所的仓位爆了。”他压低声音,“他们用防汛频段传输的假数据被我们反灌回ERp系统,现在国际刑警正在查他们用粮票洗钱的离岸通道。”
林秋白从一堆砂石样本中抬头,镜片上反射着电脑蓝光。“三峡工程指挥部的ERp系统刚完成云端迁移。”她敲下回车键,屏幕弹出长江实业开发的物料管理界面,“我们借防汛调度权限植入的追踪程序,已经锁定了周家藏在砂石运输船里的六吨硅晶片。”
雷宜雨把质检报告折成纸飞机,抬手掷向江心。江风托着纸飞机滑过正在作业的塔吊,最终坠入混浊的浪花里。他转身时,杜青山正扛着箱贴有“军工级电磁防护”标签的手机外壳走来,箱体碰撞声惊起一群江鸥。
“该让周家尝尝自己的药了。”雷宜雨接过徐蔚递来的热干面,芝麻酱的香气裹着辣椒油的灼热,“用他们的硅晶片做手机屏蔽罩,再用他们的防汛频段——把价格战的火星子吹回自家厂房。”
当夜,周氏电子在东莞的Vcd组装车间突然所有设备黑屏,流水线屏幕上闪烁起《防汛知识宣传片》的雪花噪点。而在香港交易大厅,郑老三看着长江实业股价逆势拉升的曲线,手中茶杯突然迸裂——滚水溅到1997年防汛值班表的复印件上,墨迹洇开的数字恰好是周家澳门货轮的到港日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