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内雨季的潮湿黏在皮肤上,像一层揭不掉的旧账本。雷宜雨合上辣度标准文件的最后一页,封底周家残党藏匿的磁性标签在指尖微微发烫。程砚舟推开半掩的百叶窗,远处红河码头的集装箱正被吊装上一艘锈迹斑斑的货轮,船身印着“长江航运”褪色的漆字。
“越南人签了合约,但橡胶抵账的部分要经泰国中转。”程砚舟递过一沓单据,最上面是曼谷某仓库的租赁合同,边角沾着辣椒粉,“宁波帮在清迈的物流公司突然增派了人手。”
雷宜雨用钢笔尖轻点仓库编号——那是1992年汉正街信用代购时期埋下的暗记。钢笔漏墨,在“泰国”二字上洇开一片红渍,像凝固的血迹。
汉口长江实业档案室
姜敏将一摞泛黄的粮票摊在灯下,票据边缘的锯齿与辣度仪检测出的麻袋纤维完美吻合。王小斌蹲在保险柜前,拧开一台1994年产的防汛电台外壳,露出内部被改装成信号拦截器的电路板。“周家当年用防汛麻袋运柴油,现在装辣椒——手法没变,只是路线绕到了东南亚。”
档案室的门突然被推开,杜青山拎着一只锈蚀的齿轮组进来,齿轮凹槽里卡着半张1995年武钢劳保仓库的领料单。“青山镇水泥厂的探照灯信号有规律,”他抹了把汗,“和河内电信局大楼的故障频率一致。”
雷宜雨拾起齿轮,金属表面残留的钢渣粉末簌簌掉落。三年前国企改制时,这批报废零件被当作废铁卖给了周家表亲的电子厂。
曼谷湄南河码头
程砚舟戴着草帽蹲在驳船甲板上,假装清点橡胶捆。身旁的泰国掮客用计算器敲出一串数字,屏幕反光里,码头仓库的监控摄像头正随着潮汐规律摆动。“宁波帮的人昨天验过货,”掮客压低声音,“但他们没发现橡胶里掺了东西。”
他掰开一块橡胶芯,露出裹在其中的防汛电缆铜丝——铜芯纹路是1991年长江bbS第一批用户注册码的变形。程砚舟摸出传呼机,屏幕显示一条乱码信息:那是用武钢ERp系统旧密码编译的坐标,指向清迈郊外一座废弃的碾米厂。
清迈碾米厂
林秋白撬开生锈的闸刀开关,灰尘簌簌落下。厂房深处堆着上百台贴有“长江教育基金会”标签的服务器,机箱外壳用防汛铁丝网加固。王小斌拆开一台主机,硬盘上刻着九五年马副厂长的签名。“周家把ERp病毒母本藏在这儿,”他擦掉磁头上的辣椒粉,“等东南亚国企财务系统联网时触发。”
雷宜雨踢开角落的麻袋,滚出几颗干瘪的辣椒,籽粒里嵌着微型电路板——那是用热干面辣度检测仪零件改装的信号发射器。程砚舟突然按住他肩膀,碾米厂外的土路上传来卡车引擎声,车灯划破夜色,照亮仓库铁门上的钢印:一个被刮花大半的“周”字,下面压着武汉防汛指挥部的旧徽记。
武汉半导体厂旧车间
杜青山将齿轮组卡进一台老式冲床,冲压出的金属片纹路与河内电信局漏洞代码完全一致。姜敏盯着监控屏,宁波帮在长沙港装卸的集装箱正被海关开箱查验,x光扫描显示货柜夹层藏有钢板——钢板上的冲压孔洞,恰好是1996年长江门户系统初始数据库的二进制图谱。
“他们想用辣椒贸易打掩护,把病毒载体运进东南亚。”姜敏调出武钢冷轧车间的老照片,当年被盗的钢卷编号与现在集装箱里的钢板完全吻合。
雷宜雨从工作台抽屉取出一卷蓝图,那是1994年收购武钢三产公司时埋下的后手:一套基于粮票密码学的追踪系统。他展开蓝图,图纸边缘的油渍在灯光下显影出一串经纬度——曼谷码头那艘锈船的最终停靠港。
曼谷至河内的夜班火车
程砚舟假装熟睡,耳机里传来宁波帮技术员的通话声。对方用湖南方言提到“ERp系统升级”,背景音里有规律的电流杂音——与青山镇水泥厂探照灯的闪烁频率一致。雷宜雨望向窗外,铁轨旁的灌木丛中,几株野生辣椒树的果实被风吹落,籽粒在月光下泛着金属光泽。
列车驶入隧道时,他从公文包抽出一份文件:1992年上海认购证风波中,某信托公司抵押给长江实业的曼谷地契。地契背面,谢筠用隐形墨水写着一段越南文,翻译过来是“橡胶库存已感染”。
河内电信局机房
暴雨冲刷着玻璃幕墙,雷宜雨站在服务器阵列前,将一枚齿轮嵌入主控机箱的缺口。齿轮咬合的瞬间,整个机房的警报声戛然而止,监控屏幕跳转为武汉防汛指挥部的旧界面——那是用长江bbS底层代码伪造的防火墙。
越南技术员惊慌地指着数据流量图,原本攻击财务系统的病毒流量突然逆流,反灌入宁波帮在清迈的服务器集群。程砚舟擦掉显示器上的雨水,屏幕右下角浮现一行小字:1991年汉正街流动商摊的集装箱编号。
雷宜雨接过越南代表递来的咖啡,杯底沉淀着未溶解的辣椒粉。他望向窗外,红河码头的货轮正在起锚,船尾拖出的浪花里,几片钢渣碎屑泛着幽蓝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