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裹着青山镇水泥厂的磷光粉尘扑在雷宜雨脸上,他捻了捻指尖的磁性颗粒,身后传来俞世维的闷咳——年轻人正用防汛手册扇开浮尘,纸页翻动间露出被钢钎凿开的混凝土断面,那些武钢三产的磁性材料在月光下泛着蓝幽幽的冷光。
“宁波帮租的仓库查清了。”王小斌从堤坝阴影里钻出来,手里攥着半张被汗浸湿的粮票,“但周家表亲的电子厂昨晚突然停产,门口贴着设备检修公告。”他摊开粮票,背面用钢笔记着串数字,墨迹晕染处隐约能辨出“Vcd”三个字母。
雷宜雨突然笑了,抬脚碾碎地上一块脱落的混凝土渣:“给老赵打电话,让他把九江码头那批‘防汛电缆’送到武钢半导体厂去。”
汉口老租界的裁缝铺里飘着陈年丝绸的霉味,苏晚晴捏着黄铜顶针轻叩柜台玻璃,三长两短。里间布帘一掀,走出个戴老花镜的佝偻身影——这是卷二里帮雷宜雨在国债现券上做暗记的雕版师傅,左手小指还留着当年被周家打手砍伤的扭曲疤痕。
“索尼的专利文件?”老人从镜框上方瞟了眼苏晚晴递来的图纸,突然用裁缝剪挑开图纸夹层,“日本人这手刺绣功夫倒学得不错。”他指尖捻出几根近乎透明的丝线,在煤油灯下显出淡蓝色——正是武钢高炉除尘器专用的耐高温纤维。
柜台后的暗门吱呀作响,程砚舟拎着个搪瓷痰盂走进来,痰盂内壁沾着新鲜焊锡。“林秋白改的检测仪有结果了。”他掀开痰盂,里面躺着枚被盐酸泡过的芯片,表面“SoNY”字样已经腐蚀脱落,露出底层武钢1987年军品晶圆的钢印编号,“周家表亲卖给索尼的‘自主专利’,用的是我们防汛电台的基板蚀刻技术。”
老人突然抓起放大镜对准芯片边缘:“这走线……是赵红旗的手笔!”他翻出本泛黄的账本,指腹摩挲着某页被血渍染红的交货记录——1995年武钢半导体厂被盗的试验品清单上,赫然列着二十片未封装的耐高温芯片。
长江通讯货轮的底舱弥漫着柴油和咸鱼的腥臭,杜青山正用防汛铁锹撬开个印着“冷冻海产”的木箱。箱内整齐码放的并非鳕鱼块,而是裹着油纸的Vcd解码板,每块电路板都用粮票捆扎,票面编号连起来正是宁波帮在深圳的仓库坐标。
“索尼的律师函是幌子。”新加入的专利律师谢筠弯腰捡起张飘落的油纸,上面印着模糊的日文质检章,“他们真正怕的是这个——”她指甲刮开芯片封装胶,露出里面用钢渣透波材料改造的散热层,在紫外线灯下显出长江实业独有的波纹暗记。
甲板突然传来三声闷响,是俞世维在敲击货舱盖。他身后跟着穿海关制服的老岑,两人合力抬下台锈迹斑斑的冲床设备。“武钢报废的冷轧机改的。”老岑踹了脚机器侧板,掉落的铁锈里混着几粒蓝晶晶的碎渣,“周家表亲拿它压刻盗版光盘,但齿轮组用的是我们防汛电缆的铜芯。”
雷宜雨蹲下身,拾起块碎渣对着探照灯转动——这是280章里林秋白研发的钢渣封装材料,此刻正嵌在索尼所谓“原创专利”的芯片里。
武汉半导体厂的酸洗车间里,赵红旗正用镊子夹起一片泛黄的晶圆。程砚舟突然按住他手腕:“小心!这上面有……”话音未落,晶圆表面突然腾起淡紫色烟雾,在通风口投下的光柱中凝成“q345b”字样——正是当年雷宜雨设计来追踪武钢特种钢流向的暗码。
“索尼买通的工程师够下血本。”赵红旗冷笑,从工作服口袋掏出个油纸包,展开是半张1995年的《长江日报》,上面刊登着武钢半导体厂失窃案的简讯。他把报纸盖在检测仪上,透过泛黄的纸页能看到被盗晶圆的编号正与眼前芯片重合。
车间铁门被撞开,姜敏拎着个湿漉漉的麻袋冲进来:“刚在汉江捞上来的!”袋里倒出十几块粘着水藻的电路板,谢筠用放大镜观察板角——那里用防潮漆画着个微型算盘图案,是卷一中雷宜雨在汉正街第一桶金后定制的商标。
“周家表亲把侵权证据沉江了。”谢筠突然用裁纸刀划开电路板,夹层里露出张九江码头的老照片——画面角落的吊机上挂着“长江证券”的横幅,正是327国债战役时雷宜雨搭建的水上交易平台。
汉口司法鉴定所的证物室里,空调出风口呜呜作响。雷宜雨把玩着索尼专利文件的复印件,纸页边缘还粘着裁缝铺特有的丝绸纤维。对面坐着的专利局审查员突然推了推眼镜:“雷总,贵司主张先用权的证据链还缺关键一环……”
门被轻轻叩响,苏晚晴端着茶盘进来,青瓷杯底沉着半枚未融化的冰糖。审查员端起茶杯时突然僵住——杯壁内侧用蚀刻法复现了武钢1987年晶圆的电子显微镜图像,糖块上则刻着索尼工程师收受周家表亲贿赂的银行流水。
“这是上周从宁波帮保险柜里找到的。”雷宜雨翻开茶杯垫,背面贴着张泛黄的票据存根——1992年上海认购证销售点的收据,上面有索尼中国首任总裁的签名。
审查员额角渗出冷汗,他手里专利文件突然飘落一页。谢筠弯腰去捡,从自己公文包“不小心”带落份英文档案——那是327战役后雷宜雨通过索罗斯代理人获取的索尼美国专利诉讼记录,首页用红笔圈出个德州仪器公司的优先权日期,比索尼宣称的发明时间早整整三年。
长江实业会议室的投影仪嗡嗡作响,索尼法务部的山本律师正用蹩脚中文陈述观点,突然被屏幕闪烁的蓝光打断。林秋白调试着刚组装的信号干扰器——外壳用的正是周家表亲电子厂被盗的生产线零件。
“请允许我展示真实证据。”雷宜雨按下遥控器,画面切换成武钢半导体厂的老车间视频。镜头扫过某台贴着防汛封条的设备时,谢筠突然用激光笔圈住角落——穿着索尼工服的工程师正往公文包里塞晶圆样品,腕表表带在反光中清晰显示“周氏电子”的LoGo。
山本律师的西装腋下渗出深色汗渍,他慌乱中碰翻茶杯,茶水在会议桌上漫成中国地图的形状。俞世维突然递来块吸水毛巾——那是用防汛沙袋布料改制的,遇水后浮现出索尼与周家表亲的资金往来路线图。
“顺便一提。”谢筠从档案袋抽出份盖着东京地方法院印章的文件,“贵司三年前与德州仪器的和解书里,承认了这项散热技术的专利来源。”她指尖轻点文件末尾的钢印,那图案与武钢1987年军品晶圆的质检章一模一样。
暴雨夜的武钢废料场,程砚舟和杜青山正指挥工人将索尼侵权芯片压成金属锭。雷宜雨望着冲天炉里翻卷的钢水,忽然对身旁的赵红旗说:“明天约《长江日报》记者,该讲讲某些‘国际巨头’的技术发家史了。”
钢花迸溅中,一块未熔尽的芯片残片叮当落地,表面“SoNY”字样已被“长江实业”的钢印覆盖。远处传来货轮汽笛声,新下线的钢锭即将被运往越南——那里有雷宜雨通过327战役结识的军方关系,正等着用这批特殊材料改造防空雷达的散热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