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正街的暴雨将《长江证券快报》编辑部的窗玻璃冲刷得模糊不清。雷宜雨站在排版台前,指尖抚过刚印出的清样——头版《延中实业被收购在即》的标题下,油墨晕染出诡异的放射状纹路。
“周瘸子的人切断了长途电话线。“苏晚晴的白大褂袖口沾着油墨,她刚拆开邮局送来的破损信件,“上海那边的行情传不进来。“
雷宜雨将清样对着灯光。报纸夹层中,武钢特供的防潮纸正缓慢渗出淡蓝色液体——这是掺了氧化铁的特种油墨,遇光会逐渐显现隐形文字。现在这些文字组成了延中实业近三个月的股权变动记录。
老吴踩着积水冲进来,雨衣下摆甩出的水珠在清样上溅出微型地图。“电信局的内线刚传信,“他摘下防汛指挥部的红袖章,露出下面压着的电话接线图,“周瘸子收买了总机室,所有沪汉专线都被掐了。“
雷宜雨走向角落的油印机。这台老式机器是街道办淘汰的,滚筒上还沾着选举公告的红色油墨。他调整着压力阀,突然说:“用防汛电台。“
“频段被征用了!“小王从仓库探出头,工装裤上沾满了机油,“周瘸子申请了'抗洪救灾通讯优先权'!“
苏晚晴已经展开长江水文图。图纸边缘用针尖刺出的小孔,在灯光下投射到墙上,竟是上海证券交易所的平面图。“他们用防汛频道传递做空指令,“她的钢笔尖点在“交易大厅“位置,“摩尔斯电码混在汛情通报里。“
雷宜雨从保险柜取出标着“1993-4“的玻璃瓶。瓶里的褐色粉末闪着金属光泽——这是武钢高炉除尘器收集的稀有金属混合物,研磨后能产生特殊的磁性。
“明天的头版用这个。“他旋开瓶盖,粉末倒入油墨槽时发出细微的爆裂声。
凌晨三点,印刷机开始轰鸣。改装过的墨斗里,掺了金属粉的油墨呈现出反常的触变性——在高温下粘度骤降,能渗透到纸张纤维深处。老吴操纵着号码机,在每份报纸的边角打上肉眼难辨的微孔,这些孔洞组合起来正是“抛售“的摩尔斯电码。
“周瘸子订了五百份。“小王从门缝塞进订货单,纸张边缘的锯齿恰好是延中实业的股票代码。
雷宜雨将清样放入紫外线灯下。原本《收购在即》的标题旁,渐渐浮现出另一行字:《虚假收购传闻背后的做空陷阱》。更精妙的是,这行隐形文字会随着报纸翻阅时的摩擦发热而逐渐显现,速度刚好够读者在读完正版新闻后看到。
清晨的汉正街还弥漫着水汽。报童们将《长江证券快报》塞进各家证券营业部时,没人注意到报纸中缝的油墨正在发生变化——那里用亚麻籽油墨印制的“气象预报“在潮湿空气中渐渐晕染,形成延中实业主要股东的减持记录。
营业部刚开门,恐慌性抛盘就开始了。延中实业的股价像断了线的风筝直线下坠,而周瘸子旗下的空单正以每分钟200手的速度增加。
“电话还是打不通!“营业部经理抓着《长江证券快报》怒吼,报纸在他手中皱成一团。这个动作反而加速了隐形油墨的显现,经理突然发现掌心的报纸上,《收购在即》的标题旁多了一行血色文字:警惕恶意做空。
雷宜雨此时站在电信局楼顶。他手里不是望远镜,而是一台改装过的电报机——用防汛指挥部的备用零件组装,能接收特定频段的电磁波。机器吐出的纸带上,打孔组成的不是文字,而是延中实业的实时卖盘数据。
“让物流队出发。“他撕碎纸带,碎片飘落在楼下排队打电话的人群中。几个眼尖的股民注意到,碎片上的孔洞在阳光下投下的阴影,恰好组成“抄底“的图形密码。
中午十二点,当延中实业跌至周瘸子的目标价位时,《长江证券快报》的油墨终于完成了它的使命。所有报纸上的隐形文字完全显现,揭露了所谓“收购方“其实是周瘸子控制的空壳公司。更致命的是,报纸内页的防伪水印在阳光暴晒下,显现出周氏集团与几家证券营业部的秘密协议。
恐慌瞬间逆转。延中实业的股价像触底的皮球猛烈反弹,周瘸子的空单在半小时内全部爆仓。而这一切发生时,雷宜雨正坐在电信局档案室,翻阅着被“意外“找出来的电话拦截记录——这些盖着防汛指挥部公章的文件,将成为明天头版的铁证。
傍晚的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雷宜雨站在编辑部窗前,看着夕阳将汉正街的积水染成金色。水洼里漂浮着今天的《长江证券快报》,油墨已经晕染得面目全非,但那些金属粉末依然在水面排列成规则的图形,记录着这场没有硝烟的金融战役。
苏晚晴递来刚排好的下期校样。头条标题《警惕证券市场的“死亡预言“》下方,编辑故意留出了一块空白——那里将刊登防汛指挥部特批的无线电使用许可,油墨里掺的是武钢最新一批矿渣提取物,遇水会显现出完整的K线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