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正街23号的后院弥漫着劣质煤油与铁锈混杂的气味。雷宜雨将《长江日报》平铺在搪瓷缸底,油墨未干的头版公告在缸沿水渍映照下微微晕染——“全市个体工商户税务稽查专项行动即日启动“。
苏晚晴的钢笔突然在账本某页悬停,墨水在“预收账款“科目上洇出黑斑:“周瘸子举报我们采用'账外经营'模式。“她翻出三张不同版本的汇款单,“邮局汇款单、信用社转账凭证、现金收条——资金流水轨迹对不上。“
大建踹门进来时带翻了一摞空痰盂,金属撞击声中他扯开嘶哑的嗓门:“税务所老王透风,稽查组带着金属探测仪!“
——三天前刚用水泥船洗白周瘸子的黑钱,此刻账房铁柜里却躺着更烫手的证据:十二本用防汛沙袋编号加密的暗账,记录着“信用代购“模式下三百商户的预付定金。这些资金在交易完成前,按规矩确实不该入账。
“把真账本藏进工商年鉴合订本。“雷宜雨突然掀开地砖,露出防汛墙改造时预埋的真空钢管,“假账用褪色复写纸重做,笔迹模仿去年被开除的会计。“
老吴蹲在煤炉旁,突然将通红的铁钳按在账页边缘:“稽查组要查纸张年份,得用烟头烫出自然旧痕。“焦糊味中,1990年的《无线电维修手册》被撕开,内页替换进假账本。
……
汉口码头7号仓库,二十台改装自行车正在加装特殊牌照。黑皮用磁铁吸起车架钢管,中空管壁里传出纸币摩擦的沙沙声——这是雷宜雨设计的“移动金库“,物流队每日经手的现金都藏在这些看似锈蚀的钢管里。
“稽查组查账是假。“林维生将自行车链条拆成七节,每节内侧刻着不同商户的代码,“周瘸子真正要断的是我们的现金流。“
远处江面突然传来汽笛长鸣。一艘挂着“防汛检查“横幅的巡逻艇正在逼停运沙船,穿制服的人影从舱底抬出几个印着“雷氏商行“的铅封木箱——全是周瘸子连夜伪造的“走私账本“。
……
汉正街工商所二楼,稽查组长用放大镜审视账本时,窗外突然传来自行车铃的密集脆响。三长两短,正是物流队刚升级的警报暗号。
“同志,这页油墨扩散有问题吧?“雷宜雨突然指向组长手中的账本。趁对方低头刹那,苏晚晴迅速调换桌角的《毛选》合订本——真账本正藏在烫金封皮的夹层里。
稽查组长狐疑地翻开新账本,泛黄纸页上突然飘落几张防汛沙袋购买凭证。老吴适时咳嗽:“今年汛期提前,我们采购的十万条沙袋......“
话音未落,楼下突然爆发喧哗。大建带着十几个商户抬来牌匾,红布揭开是“防汛模范单位“六个鎏金大字——落款日期恰是稽查行动前一天。
……
深夜的汉正街23号,煤油灯将七道人影投在防汛工程图上。雷宜雨用红铅笔圈出周氏仓库位置:“明天带稽查组查这里。“
“可那是周瘸子放真账本的地方!“彩凤失手打翻搪瓷缸,水流在图纸上晕开出诡异的蓝线——竟是显影药水勾勒出的仓库平面图。
雷宜雨将计就计,把周瘸子虚开发票的证据混进防汛物资清单。当稽查组金属仪在沙袋堆响起警报时,挖出的却是周瘸子贿赂税务所长的黄金——藏在仿制的雷氏商行保险箱中。
……
暴雨夜的长江堤岸,稽查组的车灯刺破雨幕。雷宜雨站在防汛墙47号砖前,手里铁盒装着周瘸子勾结港口局的证据。
砖缝里突然渗出黑水——他早将真账本转移至刚浇筑的混凝土基座,此刻雨水正冲刷着砖块表面伪造的数据。稽查组长弯腰捡起被冲出的“账页“,却是印着周瘸子私章的走私清单。
百米外的货轮突然爆出火光,那是周瘸子准备转移的“账外账“原件。消防车呼啸而至,车身上“雷氏“二字在火光中格外刺目。
……
翌日《长江日报》头版并列两条新闻:
《税务部门查处特大虚开发票案涉案金额逾百万》
《热心企业防汛创新获表彰》
雷宜雨在工商所石狮底座浇铸最后一方混凝土时,钥匙坠入未干的泥浆——真账本将在此沉睡,直到成为未来商业帝国的基石。
汉正街23号的煤油灯在雨夜中摇曳,雷宜雨指尖摩挲着防汛墙混凝土未干的泥浆。真账本已沉入基座,但稽查组的金属探测仪仍像一根刺,扎在周瘸子与税务局的合谋里。
“周瘸子不会罢休。”苏晚晴将《长江日报》甩在桌上,头版右下角一则小公告被红笔圈出:《全市个体工商户通讯线路整顿通知》。“刚收到风,邮电局要查‘非法串线’——我们的六部商情热线全在名单上。”
大建踹开院门,军大衣滴着水:“周瘸子的人把轮渡二层的信息角砸了!还放话要剪断汉正街所有私拉的电话线!”
雷宜雨目光扫向墙角堆放的搪瓷痰盂——那是第10章偷渡美元的旧道具,如今摞成小山,每个底部都刻着商户代号。他忽然抄起铁钳,撬开痰盂夹层,露出缠满铜线的微型接收器:“周瘸子以为断通讯就能困死我们,却忘了汉正街最不缺的……”
“——是蒸汽。”老吴阴恻恻接话,扳手敲向煤炉。铁皮震颤的嗡鸣中,众人恍然想起汉口老纺织厂的废弃锅炉房——那台锈蚀的蒸汽机,正连着半座城的热力管道。
次晨,暴雨初歇
黑皮蹲在邮电局后巷,假装修理自行车,耳朵却贴着墙根。两名穿制服的人正闲聊:“周爷给了三倍价钱,让咱们把雷氏的线头全焊死……”
雷宜雨在巷口阴影里听完汇报,转身将《长江航运年鉴》塞给彩凤:“热力公司的检修工老赵,是不是欠我们一条命?”
——去年防汛时,雷氏物流队曾从溃堤处救出老赵的儿子。
正午,汉口热力站
老赵用油污的手套摊开管道蓝图,红铅笔圈出几条暗线:“这些是苏联援建时的冗余管道,直通锅炉房!但蒸汽压力不稳,传声可能……”
“要的就是不稳。”雷宜雨截断话头,从痰盂底座拆下接收器,“周瘸子的人能监听规律电波,却抓不住蒸汽里的杂音。”
深夜,锅炉房的第一次“呼吸”
陈默的振动传感器刚接上管道,锈蚀的阀门突然“嗤”地喷出白雾。大建吓得跌坐在地,黑皮却大笑:“这鬼地方像不像第20章的红电话机总控室?”
苏晚晴将《长江日报》日期表贴在墙上,指尖划过一串数字:“蒸汽压力变化对应摩斯码,而周瘸子永远想不到——”
“——我们用防汛沙袋的编号当密码本。”雷宜雨说完,锅炉房深处传来一声悠长的汽笛。那是长江货轮在回应他们用铁锤敲出的第一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