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
阴冷刺骨,如同冰窖。
男人提着剑,缓步走出狭窄的山洞,他冷眼环视观察着四周。
剑身上反射出的白光映在男人阴狠的脸上。
此人正是晏止。
晏止没有感知到任何气息。
周围一片空寂。
晏止慢慢地握紧了手上的一只纸蝴蝶,符纸被挤压,发出细微的咯吱声。
他认得出来,这分明就是沈芸的纸蝴蝶。
也就是说,沈芸也在这里。
而且很有可能,是沈芸救走了裴戾。
不知为何,想到这一点,晏止胸腔里好像有什么越来越胀越来越胀,就跟快要炸开了一样。
他攥紧了剑柄,泄愤地往旁边石壁上砍了十来下。
剑刃与石壁碰撞,迸裂出刺眼的火花,发出刺耳的声音。
或许是他劲使的太大。
一颗飞溅而起的石子带着火光从他脸庞划过。
他倒吸一口凉气,立马伸手捂住脸,温热的液体沿着指缝往下流。
他低声咒骂了一句,“该死的裴戾!”
这时候,一道寒冷的气息逼急。
察觉到那道气息,晏止身子陡然一僵。
“你在干什么?”
晏止抬起头朝声音源处望去,那是个身材细长高挑的男人,头戴斗笠,腰间插着一面长方形黑色滚着红边的幡,宽松长袍依旧掩不住底下的细瘦身材。
就这么个细伶高挑的男人,晏止看见他,却不由呼吸一滞。
男人叫繁无,没组队,是独身一人。
晏止打心底畏惧着这个叫繁无的男人。
因为他曾亲眼看见繁无不过轻摇手上的那面幡,一个金丹期的弟子就这样在他面前倒下去了。
直挺挺的,一点反抗都没有。
晏止那时候就知道,如果他要杀裴戾,只能靠这个男人。
所以他才想尽办法接近繁无,再骗繁无来猎玄蛇,实则是为了杀了裴戾。
但没想到,最后关头,裴戾竟然被沈芸给救走了。
若裴戾在沈芸面前说他坏话……
晏止脸色变得很是难看。
晏止捂着脸上的伤,低下头去,对繁无解释,“没干什么,似乎是被那个人跑了。”
他不敢直视这个男人。
隔着斗笠,繁无懒洋洋地瞥了晏止一眼,道,“找不到就算了。”
反正他对杀人也没什么执念。
倒是晏止,似乎对杀了那个人很有执念。
这不,都找半个时辰了。
晏止一听繁无要收手,脸色变了变,连忙抬起头道,“可是若不斩草除根,那个人……”
一抬头,晏止就蓦然对上斗笠下那双细长阴冷的眸子,杀意翻涌,腰间幡旗似乎在蠢蠢欲动。
空气骤然一滞。
晏止察觉到繁无的杀意,在那一瞬间,密密麻麻的冷汗爬了一脑门。
他咽了咽口水,生生将未说出口的话咽回去,重新低下头去,“我明白了。”
繁无这是让他放弃杀裴戾!
果然,与虎谋皮,万般凶险!
杀意如风一般消散而去。
晏止这才觉得好受了些。
繁无满意地轻颔首,目光落在方才被晏止揉皱丢在地上的纸蝴蝶上,他微微眨了眨眼。
他弯下身,将那只纸蝴蝶捡起。
晏止心头一颤。
若繁无发现沈芸救走了裴戾,要是对沈芸下手……
晏止攥紧了其他,心脏提到了嗓子眼,然后艰难地从干涩的嗓子挤出一句话,“这是……我一位师妹的,我不小心带在身上了。”
但繁无似乎并没有怎么在意纸蝴蝶的来历,他就蹲在那,慢悠悠地将纸蝴蝶揉皱的翅膀用指腹抚平。
可揉皱蝴蝶的人太粗暴,这纸蝴蝶皱皱巴巴,怎么也抚不平了。
斗笠下,繁无那掩于黑暗中的眉头不由皱了皱。
他轻叹了一口气,将纸蝴蝶拆开,再重新按照折痕折了一遍。
晏止看着繁无蹲那跟个小姑娘一样折着纸蝴蝶,皱皱巴巴的符纸被他用修长的手指抚平,再按照原来的折痕折起。
他眼神就跟见了鬼一样。
经过这两天的相处,晏止发现这个男人虽然很强,但很懒,连摇摇幡都嫌懒。
而且喜怒无常,情绪不稳定。
繁无其实也不是打不过那条玄蛇,但他懒得打,所以才等裴戾打完了再出去。
结果繁无发现玄蛇鳞被裴戾带走了以后暴跳如雷,骂骂咧咧说要杀了裴戾。
现在繁无又跟没事人一样蹲那折蝴蝶。
晏止真的捉摸不透繁无的心。
折着折着,繁无又突然问他。
“你为什么非得杀了那个叫裴戾的黄毛小子?”
晏止嘴角抽了抽,“不是你说要杀他的吗?”
虽然繁无比他强,但晏止打心底还是觉得,他们是在合作。
既然是合作,他就不能太过畏惧繁无。
繁无非常阴险地笑了笑,“你骗我来伏龙洞猎玄蛇,不就是为了杀他吗?”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我可不是傻子。”
晏止瞬间心虚地出了一手心的汗。
背脊连带着心口都凉了一大片。
他把手放身侧衣服那悄无声息地擦了擦,故作镇定,“我一开始没想到他会如此不自量力来伏龙洞猎玄蛇,我也的确对他不太喜欢,因为他抢了我未婚妻。”
“哦?他如此可恶?”
“嗯,若不是他,我现在已经和未婚妻成亲了,他做出如此下贱的事,我心里自然对他有意见。”
晏止说完自己的“悲惨事迹”,低头一看,发现繁无根本没听!
繁无正专心致志地折着那只破蝴蝶。
一边折一边还高兴地晃脑袋。
等将纸蝴蝶折好,繁无低头亲了亲那只纸蝴蝶,再缓缓放到地上,斗笠里飘出诡异的笑声。
“小心肝,下次再见。”
晏止,“……”
不知为何,他毛骨悚然。
这些实力高深的是不是脑子都有病?
喊一只破蝴蝶叫小心肝?
还下次见?
见个毛啊!
过几天就烂掉了!
繁无没搭理晏止,慢悠悠地站起来,然后淡然地转身走了。
晏止虽然很生气,但也只能忿忿不平地跟了上去。
脚步声渐远。
不远处一道狭窄的石缝里,微光晃了晃。
一个夜灵珠滚了出来。
一只灵狐急不可耐地从石缝中跳出去追夜灵珠。
石缝里,沈芸跟裴戾异常艰难地面对面挤作一团。
裴戾甚至于能听到他们二人的呼吸声,嗅到沈芸身上淡淡的玉兰花香味。
他胸膛里的那颗心脏止不住的疯狂跳动。
像是有只小兔子在到处乱撞。
沈芸觉得此情此景很像是一个不大的猪笼里结果硬生生塞了两头猪。
她就是被塞进猪笼里的其中一头猪。
当然,裴戾就是另一头猪。
难受,喘不过气来,快要变形了!
但在能开口说话的时候,沈芸还是忍不住第一时间问出了那个她憋在心里许久的问题。
“原来你抢了晏止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