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的戏楼飘着细雪,黄小蕾的妆台边摆着半幅未绣完的红绸,金粉在烛火下泛着微光。凌云志捏着银针的手有些发颤,针尖在并蒂莲的花蕊处徘徊——他从未想过,握惯军刀的手,此刻要在戏服上绣下心中的牵挂。
“将军这针法,倒像在拼刺刀呢。”黄小蕾笑着按住他的手腕,指尖划过他掌心的老茧,“并蒂莲的蕊要轻挑,像这样……”她手腕翻转,银针在红绸上勾勒出剑形纹路,金粉顺着针脚汇聚,竟在花蕊中心凝成极小的“护”字。
凌云志忽然想起昨夜在战场上,戏服金粉为他挡住的那颗子弹。此刻她的指尖带着暖意,与戏服上的灵脉共鸣,他后颈的伤疤隐隐发烫,耳后的枫叶胎记在雪光中若隐若现。“小蕾,这金粉……”
“是奴家十年的精血混着青玄界灵藤汁。”她将绣绷推到他面前,红绸上的并蒂莲在他掌心投下光影,“每朵花都是奴家的情魄,将军若带着它,刀山火海也能逢生。”
银针突然刺破他指尖,血珠滴在并蒂莲中心,金粉骤然沸腾,竟在红绸上拼出剑形劫纹。黄小蕾取出手帕为他包扎,帕角绣着的仙鹤展翅欲飞,与他怀表盖内侧的刻纹分毫不差。“将军的血,该染在日军军旗上,而不是戏服里。”她低语,指尖划过他掌心的血痕,“可奴家偏要贪这缕血,让情魄缠着将军的剑。”
凌云志望着她鬓间的玉簪,仙鹤簪头在烛光下泛着微光,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鹤归林的雪,要等带剑的人来化。”他解下怀表,将表盖内侧的玉簪取下——那是母亲留下的唯一信物,鹤形簪头与她的戏服金粉共振,竟在空气中投出第二世雪山的幻影。
“送给你。”他将玉簪插入她发间,鹤羽恰好遮住她耳后的枫叶胎记,“待战事结束,我带你去北方看鹤群,那里的雪落在玉簪上,会化成青玄界的灵露。”
黄小蕾怔住,从戏服领口取出半枚玉佩,刻着“同归”二字的纹路里渗着金粉:“奴家也有信物要送将军。”玉佩边缘的缺口,竟与他怀表盖的弧度完美契合,“师父说,这是五百年前剑仙与藤妖的定情物,碎时各执一半,合时能引动劫纹。”
雪越下越大,戏楼木柱上的金粉突然亮起,在地面拼出“劫”字。凌云志握住她的手,发现两人的影子在金粉光芒中交叠,恍若青玄界的阴阳鱼。她的水袖无意识扫过他的军刀,刀鞘上的“保国”二字与戏服金粉共鸣,竟在空中凝成剑形光刃。
“将军,试试这招‘藤缠剑’。”黄小蕾旋身甩袖,水袖如灵藤般缠住刀鞘,金粉顺着刀身攀爬,在刀刃形成枫叶状光盾,“奴家的戏步,原是跟着古寺壁画学的,不想竟与将军的剑招相生。”
凌云志本能地挥刀,招式竟与梦中的“青玄九劫”如出一辙。刀光与水袖相交的刹那,金粉爆发出强光,在戏楼穹顶投出巨大的并蒂莲,花瓣脉络正是落霞镇的枫林纹路。他后颈的伤疤与她耳后的胎记同时发亮,灵脉顺着交握的手贯通,竟“看”见第二世的雪山古寺——他握着嵌丹剑,而她化作鹤妖,鬓间玉簪的鹤羽正在风雪中振翅。
“原来,我们的劫数,早在青玄界刻好了。”黄小蕾的水袖落在他肩头,金粉顺着他的军装渗透,在胸口凝成极小的鹤形,“将军的剑,是诛神的劫;奴家的藤,是缠剑的情。”
更漏声中,两人的影子在金粉光华中交缠。凌云志忽然发现,戏服金粉在地面拼出的“劫”字,笔画间藏着“鹤归林”三字的雏形——那是他在雪山石碑上见过的地名。怀表在此时发出轻鸣,表盖内侧的仙鹤与她发间玉簪同步振翅,竟发出清越的鹤唳,与第二世嵌丹剑的剑鸣如出一辙。
“小蕾,你听这鹤唳。”他指着怀表,表盖边缘渗出的金光正在空中勾勒出鹤形,“母亲说,这是青玄界护道仙禽的呼唤,没想到在你这里应了。”
黄小蕾取下玉簪,鹤羽尖端竟凝着一滴金粉:“奴家的银铃总在将军靠近时轻响,原是在认这玉簪的灵。”她将金粉滴在他刀鞘上,鹤形纹路瞬间活化,“以后将军听见鹤唳,便是奴家在唤你。”
雪停时,戏楼地板的金粉已连成完整的劫纹图,中心正是他们交叠的脚印。凌云志摸着胸口的鹤形金粉,忽然想起白天在日军斥候身上搜到的怀表——表盖内侧刻着灰月纹,与她戏服上的并蒂莲正是死敌。
“明日我要去城郊布防。”他握住她的手,感受着戏服金粉的灵脉在体内游走,“若我战死……”
“便用这戏服裹身。”黄小蕾打断他,指尖划过他掌心的玉佩,“同归二字,不是说说而已。将军看这玉佩,刻纹里藏着奴家的情魄,若你有难,情魄自会引着鹤群来寻。”
五更天的梆子声里,凌云志踏上戏楼台阶。回头时,黄小蕾正对着铜镜调整玉簪,鹤羽在晨光中泛着微光——那是第二世鹤妖本命羽的雏形。他摸向腰间的红绸,金粉在雪光中显形,竟与第二世嵌丹剑的剑鞘纹路完全一致。
日军的炮声在远处响起,怀表齿轮声突然加快。凌云志知道,这不是普通的定情,而是青玄界刻在七世轮回里的契约——他的剑,她的藤,早已在劫纹中缠成了不可分割的整体。而戏服金粉在地面拼出的“劫”字,终将在第二世的雪山,化作鹤鸣九皋的剑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