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的抛石机和城内的石弩互相进行着对射,随着金军不断逼近城墙,弹道平直的石弩渐渐的失去了角度,无法对金兵射击,只能瞄准攻击对方的抛石机。
仗着比金军抛石机快上许多的射速,在城头观察员的指挥下,石弩射击的角度和力度不断调整,金军抛石机被大量火油坛的覆盖攻击,一架一架被烧毁。
宋军的石弩虽然在城内,但金军的抛石机可以调整角度进行延伸抛射,虽然看不见对方,却也瞎猫抓死老鼠,击毁了宋军几架石弩。
双方远程火力逐渐变得稀疏,金军的抛石机几乎全部被摧毁,石弹也用完了,宋军的火油坛也被大量消耗,张忠辅看到石弩的打击效果已经不大了,便命令石弩停止了射击。
城外的金军在抛石机的火力掩护下,已经攻到了城下,纷纷架起云梯,开始蚁附攻城。城头的宋兵和城下的金军开始弓箭对射,金军盾兵举着盾牌保护着弓兵对着城头仰射,掩护步兵攀爬云梯攻城,城头宋兵利用垛口进行掩护,向城下射箭。
箭矢不时穿过盾牌的缝隙,将金军钉在地上,也有宋兵不时的被射中翻下城头,摔落城下。
双方都歇斯底里的大声呼喝着,金军拼命顺着云梯向上攀爬,宋兵则向下投掷石块、施放着滚木、用长竿将云梯推倒。
战斗从黎明一直持续到傍晚,第一天的攻击终于结束了,粘罕下令鸣金收兵。
金军前后投入了十几个千人队轮番进攻,尽管是攻城方,但因为金兵的弓硬,准头极佳,尽管撤退时丢下了一千多具尸体,宋军也伤亡不小,也有七百多人丧失了战斗力。
第一天的战斗,主要集中在崞县的北门,双方都打的精疲力竭。粘罕并不想围城,他故意留下空档,就是希望守城的宋军能够弃城而逃,这样战事就会相对简单一点。也正是因为这样,李翼才得以把主力都放在北门进行防御。加上战备物资储存的也比较充足,因此,今天的战斗,并未给李翼带来太大的压力。
入夜,金军营帐里的灯火逐渐稀疏,累了一天的金军军卒们很快就沉沉入睡。
忽然,崞县的北门却轻轻地打开了。一队宋军骑兵在李翼和折可与的率领下,静悄悄的摸向了金营。
“咻、咻”几声轻响,金军营门口几个昏昏欲睡的岗哨应弦而倒。一队宋兵摸了过来,轻手轻脚的把营门前的拒马搬到一边,然后冲后方做了个手势。
沉闷的马蹄声忽然响起,几百宋军骑兵挥舞着长矛迅猛的冲进了金军营寨。
“偷营、偷营!”四处响起呼喝声!正睡得香甜的金军终于反应了过来,纷纷提着武器冲出了营帐。
宋军冲进营内,便一分为二,李翼负责带队寻找金军的粮草辎重,折可与则负责带人去抢夺金军马匹。
这队骑兵都是折可与麾下精锐,马踏连营,根本不和金军接战,便呼啸而过。
李翼带队在金营里横冲直撞,连闯十几个营寨,都没发现金军的粮草所在,只听得身后喊杀声四起,知道不能再深入进入了,否则就会陷进去出不来了,便掉头往回冲杀而去。
折可与这边则顺利很多,大批军马圈在一起,那股味道便传的好远,没多久就被折可与他们找到了好几处,斩断了拴马绳,点燃马厩,大批军马便跟在宋军骑兵们后面横冲直撞。
折可与看到已经得手,便带着自己这队宋兵往营外冲去,马队如一股洪流,瞬间冲垮了没来得及上马的金军士兵们,抢出了营寨。
可李翼这边就没那么容易了,这一路狂奔,几乎快杀到了金军的中营,本来这后面几个营寨里的金兵被前面惊醒的时间就相对比较久,中营又是金军主将们休息的地方,士兵们更加警惕,也更加精锐,慢慢的就把李翼给围上了。
李翼左冲右突,浑身浴血,身边宋兵一个一个倒下马去,金兵却一层一层地围了上来,李翼已经杀红了眼,睚眦欲裂,双目几乎要喷出火来。
正当李翼体力渐渐不支的时候,忽见金兵后方一阵骚乱,竟然出现了一个空档,李翼见机不可失,连忙带着剩下的人往空档的方向冲杀了过去。
原来,折可与杀出金营后,迟迟不见李翼出来汇合。心下着急,远远看见金兵拼命往一处蜂拥而去,知道李翼多半是被围住了,便让一队士兵引着抢来的马先回城,自己带队又调头杀了回去。
两队人马一里一外,终于杀穿了金军的包围圈,拼命向寨外逃去,金军在后面穷追不舍,一直追到崞县城下,眼看着宋军进了城才罢休。
此次偷营,五百宋军只回来了三百六十多人,粮草辎重没有见到,倒是抢回来一千多匹战马。
李翼背上中了一箭,所幸伤的不算太重,医官给包扎了一下也就没啥大事了。
折可与和李翼一样杀得一身是血,看着吓人,其实一点都没有伤到,血全是金兵的。
没烧成金军的粮草辎重,李翼显然有些郁闷,这样一来,不仅起不到拖延战事的作用,相反还有可能激怒粘罕,而加紧攻城。
折可与递给李翼一个皮囊壶,李翼接过来喝了一口,居然是酒,便看了一眼折可与。折可与笑了笑道:“别看我,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阵前不许饮酒之类的。这里又没人,喝一口解解乏,还不知道明天能不能喝得上呢!呵呵!”
李翼默然,过了半晌,道:“这次幸亏有你,要不就交代在里面了!谢了!”
折可与挥了挥手,道:“你我兄弟多年,不用说这些!只是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折可与看了看李翼,轻声道:“现在怎么打算?趁着金军还未合围崞县,我们先撤出去?”
李翼叹道:“坚持一天是一天吧!不过我是不会走的,再说,就算走又能走到哪儿去?我们从代州退到这里,再往后就是太原了!太原现在被围得水泄不通。进都进不去,就算我们冲进去了,最后也是和崞县一样,是一个困守无援的死局。”
折可与默然不语。
李翼抓起皮囊壶“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酒,递给折可与,又说道:“你我兄弟相交多年,可谓情同手足,如今能在崞县并肩抗敌,为国尽忠,某虽死亦无憾!”
折可与接过皮囊壶,也仰脖喝了一大口,慨然道:“我折氏世世代代为国镇守边关,尽忠守节,某今生绝不负国,做出败坏家声的事情!”
顿了顿,折可与声音低沉了许多,缓缓说道:“辅之兄,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弟……必不背信弃义,誓与兄共进退!”
李翼大笑,重重地拍了拍折可与的肩膀道:“如此甚好!”